他移动几个红色模型:“郑和的三十艘战船会在这里、这里、这里设伏,形成交叉火力。‘靖海一号’会藏在那个小岛后面,等‘海龙号’深入后,从侧翼突袭。”
“但‘海龙号’有十二艘护卫船……”
“所以漕运船队是关键。”沈敬说,“按照计划,漕运船队会‘恰好’在那个时候经过。‘海龙号’一定会去劫掠,因为它需要战利品来炫耀。而一旦它分兵去追漕船,主力舰队就会暴露破绽。”
他看向于谦:“至于内线情报……我已经确认过了。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就是那个高层内鬼。”
于谦浑身一震:“有证据了?!”
“有了。”沈敬从桌上拿起一份密报,“周延儒的小妾,那个扬州盐商的女儿,其实是‘影刃’训练的细作。她通过周延儒,向‘南方阴影’传递了大量朝堂机密。甚至连‘靖海一号’的存在,对方都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抓他?!”
“因为要放长线钓大鱼。”沈敬眼神冰冷,“周延儒只是棋子,我要的是他背后的线——那个真正指挥‘影刃’的人。而且现在抓他,会打草惊蛇,让‘海龙号’警觉。”
于谦深吸一口气:“沈大人,这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沈敬打断他,“战争就是冒险。我们赌上一切,对方也赌上一切。现在就看……谁赌得更大,谁算得更准。”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大人!太子殿下到!”
朱标一身便服走进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然锐利。他这一个月在朝堂上承受了巨大压力——言官们弹劾靖海台劳民伤财,武将们抱怨水师按兵不动,就连一些太子党的人也开始动摇。
“沈敬,于谦,”朱标开门见山,“本宫刚收到父皇的密旨。父皇说,朝中对这一战非议甚多,若此战不胜,靖海台即刻解散,本宫也要回京请罪。”
他顿了顿:“所以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胜了,靖海台永设,本宫在东南的权柄稳固,大明海权可保三十年太平。败了……一切皆休。”
沈敬和于谦跪下:“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起来吧。”朱标走到沙盘前,看着那些模型,“郑和那边,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等‘海龙号’入彀。”
“张岳的船呢?”
“明日可投入战斗。”
“汪直呢?”
“已在漕运船队中,随时可以行动。”
朱标沉默良久,忽然问:“沈敬,你实话告诉本宫——胜算几何?”
沈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脑中快计算着所有变量:敌我力量对比、技术差距、战术优劣、意外因素……
“六成。”他终于说,“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有六成胜算。”
“六成……”朱标苦笑,“孤注一掷的赌博啊。”
“但如果我们不打,”沈敬抬头,“胜算就是零。‘海龙号’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我们的海防会形同虚设,漕运会瘫痪,沿海会糜烂。到那时,就不是胜算的问题,而是……亡国的问题。”
朱标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好。那就赌这六成。传令下去,六月十五日,长江口,决一死战。”
“是!”
当夜,靖海台灯火通明,信使进进出出,将最后的命令传递到各个节点。
而在应天城的另一处,礼部右侍郎周延儒的府邸里,一场秘密的会面正在进行。
“主公说了,这一战至关重要。”一个黑衣人低声道,“‘海龙号’必须取胜,而且要大胜。大明水师的主力、那艘新船、还有太子……最好能一网打尽。”
周延儒脸色苍白:“可是……太子身边护卫森严,郑和又老谋深算,还有那个沈敬……”
“所以需要你的配合。”黑衣人递上一张小纸条,“六月十五日午时,太子会登上崇明沙的指挥塔观战。那个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周延儒接过纸条,手在颤抖。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还有一句话:“功成之后,封侯拜相,东南半壁尽归阁下。”
“我……我需要考虑……”
“没时间考虑了。”黑衣人冷笑,“周大人,从你收下那五万两银子开始,就没有退路了。要么跟着我们走到黑,要么……身败名裂,满门抄斩。”
周延儒瘫坐在椅子上,许久,终于点头:“我……我知道了。”
黑衣人满意地离开。
周延儒独自坐在黑暗中,看着手中那张纸条,忽然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火焰吞噬了那些字迹,也吞噬了他最后的一点良知。
“太子殿下……对不起了……”
窗外,夜空无星。
风暴,即将来临。
---
四、六月十四:最后的夜晚
六月十四,子时。
长江口外海二十里处,“海龙号”静静地漂浮在夜色中。船上灯火管制,只有指挥舱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海无涯站在舷窗前,望着西方那片灯火辉煌的海岸线。那里是松江府,是大明最富庶的地区之一。明天,他就要带着“海龙号”,去践踏这片土地的海防,去羞辱这个古老的帝国。
“大都督,”副官走进来,“所有准备都完成了。蒸汽机状态良好,弹药充足,船员士气高涨。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