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阵眼中那块“禹墟”碎片,也有了反应。表面那些天然的螺旋纹路,开始吸收月光和周围纹路中荧光粉末的光华,泛起一层冰冷、深邃的蓝色微光,与玉佩的乳白光泽形成对比。
“就是现在!殿下,专注意念!”阴幕僚低喝。
朱高煦脑海中拼命凝聚起几个核心意象:波涛汹涌的渤海、海底沉寂的庞大废墟、闪烁的螺旋纹路、一把模糊的“钥匙”、以及“永乐四年”这个时间锚点。他试图将这些意象,通过玉佩与碎片之间的无形联系,“投送”出去,投向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俞咨皋所处的后世时空。
“阵列,启!”阴幕僚挥手。
赵破虏等人立刻按照事先演练,开始缓慢移动磁石棒,改变阵列周围的局部磁场。那些填满沟槽的混合液体,在磁场和碎片微光的双重作用下,竟开始冒出极其稀薄的、带着点点星辉的雾气。
玉佩的搏动越来越快,光芒渐盛。碎片的蓝光也越深邃,甚至出了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被拉伸到极限的“嗡嗡”声。
朱高煦感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快抽离,太阳穴刺痛,但他咬牙坚持,将意念凝聚到极致。
突然!
玉佩猛地一颤,出的乳白色光芒瞬间变得刺眼!而几乎在同一时刻,碎片爆出强烈的蓝色闪光!
“砰!”一声轻响,阵眼中那块“禹墟”碎片,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缝!缝隙中,迸射出一缕极度凝聚、仿佛凝结了星空般的深蓝色光束,笔直地射向夜空,瞬间即没,仿佛融入了月光之中。
而朱高煦手中的玉佩,则在爆强光后,温度骤降!一层薄薄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度,从玉佩内部纹路中渗透出来,迅覆盖了整个玉佩表面!触手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载寒冰!
朱高煦闷哼一声,脱力般踉跄后退,被赵破虏及时扶住。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但眼中却爆出狂喜的光芒!
“成……成功了!本王感觉到了!那股意念……穿出去了!虽然微弱,但确实穿过了某种……屏障!”他喘息着说道,看着手中凝霜的玉佩,不惊反喜,“玉佩凝霜,正是能量剧烈释放、与遥远之处产生常联系的征兆!阴先生,你的推测是对的!”
阴幕僚也是激动不已,但他更关心碎片的状况。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阵眼,查看那块裂开的碎片。裂缝细微,但确凿无疑。碎片的光芒已然黯淡,仿佛耗尽了大部分能量。“殿下,碎片受损,但核心结构似乎未毁,只是需要时间恢复。此次‘传讯’,代价不小,但……意义重大!这证明,跨越时空的、定向的信息投送,是可能的!虽然我们无法控制它具体落在何处、被谁接收,但只要后世有人掌握了探测类似波动或‘信标’的技术,并且恰好在‘信道’附近,就极有可能捕捉到这一丝异常!”
赵破虏也难掩兴奋:“殿下,如此一来,我们的‘标记’计划就更有把握了!只要我们在各地留下的‘标记物’中,嵌入与此次‘传讯’类似的特征波动,后世之人一旦现标记物并探测到这种波动,必然会将其与‘渤海异象’、‘禹墟’乃至我们联系起来!”
朱高煦握着冰冷的玉佩,感受着其中正在缓慢恢复的微弱暖意,望向南方无垠的夜空,仿佛能穿透两百年的时光。“俞咨皋……沈敬……徐光启……无论你们谁收到了本王的‘问候’,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这盘跨越时空的棋,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察觉到,在玉佩凝霜、碎片裂开、深蓝光束射出的那一瞬间,远在数千里之外、时空下游的另一个地方,也产生了极其微弱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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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龙江争议·“敲门”的诱惑与恐惧
崇祯六年,四月下旬,龙江船厂,地下“乙字区”隔壁新开辟的“丙字区”会议室。
此处更加隐蔽,墙壁加厚,隔音极佳,只有沈敬、徐光启、王铁柱三人在座。油灯照亮三人凝重而疲惫的脸。林晚晴正在西山别庄静养,由林伯和徐府最可靠的丫鬟照料,沈敬加派了暗哨保护。
桌面上摊开着西山测试的记录、损坏的仪器零件、以及林晚晴昏迷前最后画出的、关于地下“能量管网”和两个“光点”的草图。
“晚晴的感应能力已经毋庸置疑。”沈敬指着草图,“她描述的地下网络,与我们从‘万识之核’中解析出的、关于‘行星级能量疏导与稳定系统’的模糊描述,有相当程度的吻合。虽然她无法理解那些技术术语,但直观感受却指向了同一事物。这证明,在我们脚下,或者说在整个东亚的地壳深处,可能真的存在一个极其古老的、越我们想象的文明遗迹网络——‘禹墟’可能是其中一部分,或者一个关键节点。”
徐光启点头,补充道:“更关键的是她感应到的两个‘光点’。渤海方向那个,活跃且带有‘警告’和‘愤怒’情绪,很可能就是近期异动的‘禹墟’本体,或者其活跃部分。而另一个……她说在‘时间线上游’,感觉‘冰冷’、‘遥远’但‘正在试图联系什么’……”他顿了顿,看向沈敬,“这与俞咨皋带回的关于汉王朱高煦的碎片信息,以及韩爌密报中提到的永乐朝汉王异事,隐隐呼应。汉王是否也在探索‘禹墟’?甚至……他已经触动了什么?”
王铁柱接话,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直接:“两位大人,这些玄之又玄的感应和关联,我们暂且搁置。眼下最实际的问题是,西山测试的最后,晚晴小姐身上爆的那个……震荡波,还有地面上亮起的蓝光点。我们事后检查,那些蓝光点出现的位置,地磁读数有短暂异常,土壤中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与黑盒裂纹处类似的辐射残留。”
他拿出一份报告:“结合之前‘飞霆’舰试射‘水雷’失败时,水下爆炸引的异常声波频率分析……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王铁柱的眼神闪烁着技术狂热,但也有一丝不安,“我们能否……主动制造某种特定频率、特定模式的震动或能量释放,不是去刺激‘万识之核’或黑盒,而是直接针对晚晴小姐感应到的那个地下网络,或者……针对‘禹墟’本身?”
沈敬和徐光启同时色变。
“铁柱,你的意思是……主动‘敲门’?”徐光启声音颤,“这太冒险了!晚晴只是被动感应,就引来了地脉反应和精神反噬,还遭遇了袭击!主动去刺激,谁知道会引什么后果?万一那个‘愤怒’的‘禹墟’被彻底激怒,或者那个‘冰冷’的‘上游光点’借机加强联系,甚至……引来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王铁柱争辩道:“徐大人,我知道风险!但被动等待,同样危险!晚晴小姐的感应越来越强,吸引来的眼睛也越来越多。我们不知道‘禹墟’的‘警告’和‘愤怒’意味着什么,是即将自然苏醒,还是正在被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力量攻击或侵蚀?那个‘上游光点’的意图又是什么?是敌是友?坐视不理,就像坐在一个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火药桶上!”
他指着草图:“如果我们能掌握一种可控的、低强度的‘敲门’方式,或许可以尝试进行有限的、安全的‘沟通’或‘探测’。比如,用改良后的‘飞霆’舰声呐装置,在远离陆地和人烟的深海区域,向‘禹墟’大致方位射一组经过精心设计的、包含友好或询问信息的频率组合。又或者,在龙江地下,利用我们现有设备,模拟晚晴小姐引的那种地脉共振,但强度降低几个数量级,看看能否稳定地激那些蓝光点,从中读取更多信息。”
沈敬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王铁柱的提议虽然疯狂,但并非全无道理。纯粹的被动防御和猜测,在如此诡异而重大的事态面前,确实显得无力。掌握一定的主动权,哪怕是极其有限、小心翼翼的试探,也可能带来关键信息。
但是……代价呢?
他想起了黑盒实验的反噬,周墨至今未愈的伤病,林晚晴的昏迷。这些还只是接触“钥匙”和被动感应。主动去“敲”一个可能是史前文明遗留下来的、状态不明的庞然大物的“门”……
“技术上的可行性有多少?”沈敬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王铁柱精神一振:“声呐方案,需要‘镇远’或‘定远’舰配合,在渤海指定海域进行,技术上有六成把握能射出特定频率,但无法保证‘禹墟’是否有‘接收机制’以及如何‘解读’。地下模拟方案……需要晚晴小姐恢复后配合,确定更精确的共振点,并且需要改造现有设备,成功率可能只有三成,且一旦引不稳定反应,可能危及龙江基地。”
“代价都太大了。”徐光启摇头,“尤其是晚晴,不能再让她冒险了。她还是个孩子,这次昏迷已经伤了元气。”
会议室陷入沉默。
良久,沈敬缓缓道:“此事……暂且搁置,但可以作为极端情况下的备选方案。当前要务有三:第一,全力保障晚晴的安全和健康,她的感应是我们最重要的信息来源,但不能再让她轻易暴露于危险测试中。第二,加快‘实学’推广和舰船建造,用实实在在的成果稳住朝堂,争取更多时间和资源。第三,继续秘密调查,弄清楚西山袭击者的来历,以及韩爌那边关于永乐朝的更多现。或许……答案不在冒险的‘敲门’,而在历史的尘埃里,或者在……我们尚未现的、其他‘钥匙’碎片那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另外,通知我们在东南沿海的人,加紧寻找俞咨皋的下落。他是目前唯一可能直接接触过‘上游光点’(如果真是汉王)的人。找到他,很多谜团或许能迎刃而解。”
决议已定。但“敲门”的诱惑与恐惧,就像一颗种子,已经埋在了三人的心底。在未来的某个绝境时刻,这颗种子是否会生根芽,促使他们做出那个可能改变一切、也可能毁灭一切的抉择?
无人知晓。
就在会议结束,沈敬准备离开时,他胸口贴身存放的那枚从西山现场捡到的、刻有简化螺旋纹和奇怪符号的铜牌,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感。
沈敬脚步一顿,皱眉摸了摸胸口。是错觉吗?铜牌很快恢复了冰冷。
他摇摇头,将这点异样压下心头,走出了会议室。
龙江船厂的地下,机器低鸣,火光闪烁,人类在懵懂中,继续向着未知的深渊和星空,同时迈出蹒跚而坚定的步伐。
而在更加深邃的地底,在那张横亘千古的能量网络中,某个沉睡的节点,似乎因为西山那次短暂的、意外的“共振”,微微动了一下。一丝更加古老、更加基础的意识流,如同深海中苏醒的第一缕思绪,开始沿着网络的脉络,缓缓流淌、探查,寻找着那丝扰动的来源,以及……可能存在的“同类”或“继承者”的信号。
地脉的回响,并未停止,反而在无人知晓的维度,悄然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