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汞雨降世】
未时三刻,铅云终于崩裂,倾盆暴雨裹挟着银色的汞毒结晶,砸向了大秦的每一寸土地。
那雨是诡异的青灰色,雨滴里裹着针尖大小的银色结晶,落地时出“滋滋”的声响,石板会被蚀出孔洞,草木会瞬间枯萎,连青铜兵器都开始融化。巫山的观星台,巴清被暴雨淋了个透,银色结晶落在她的脸上,却没有腐蚀她的皮肤,反而融进了她的巫纹,让腕间的玄鸟图腾愈清晰。
她抬头望向天际,暴雨中的玄鸟虚影竟朝着她俯冲而来,鸟喙触到她额头的瞬间,她的脑海里涌入了无数画面——殷商的祭祀大典、九鼎的铸造过程、牧野之战的烽火、始皇陵的水银江河……最后,画面定格在“亥亥”卦象上,卦象旁的卜辞赫然写着“汞雨洗世,玄鸟归位,秦亡商兴”。
“商兴?”巴清冷笑一声,一口黑血呕出,血雨混着汞雨落下,竟在地上凝成了一面小小的玄鸟旗,“我巴清起事,是为了推翻暴秦,还天下太平,不是为了复兴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殷商!”
她猛地攥紧拳头,体内的血脉之力疯狂涌动,腕间的巫纹竟暂时压制住了鼎片的力量,天际的玄鸟虚影出一声哀鸣,消散在暴雨中。可这压制只持续了片刻,血脉的反噬便加倍袭来,她的半边身子已彻底青铜化,连声带都开始僵硬,说出的话带着金属的钝响。
“君上!”墨翟撑着青铜伞冲过来,伞面已被汞雨蚀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南郡传来消息,江陵城的城墙已被汞雨腐蚀出裂缝,百姓死伤过半,李斯的军队已渡过汉水,直逼南阳!”
巴清的目光扫过暴雨中的赤霄卫营地,那些青铜化的兵士正互相撕咬,营地的玄鸟旗已被汞雨融化,只剩旗杆还在雨中挺立。她知道,大势已去,巫纹失控引的天变,已让赤霄卫失去了民心,李斯的军队再一到,便是万劫不复。
“传我令,放弃营地,退守巫山禁地!”巴清的声音带着青铜的震颤,她的指尖已完全变成了青铜,“让墨者工匠启动地脉机关,用汞毒雾气挡住李斯的军队,再让能行动的赤霄卫,护送百姓进山!”
墨翟领命而去,暴雨中,他的身影很快便与铅云融为一体。巴清独自站在观星台,望着咸阳的方向,汞雨落在她的青铜化的手臂上,竟出了钟鸣般的声响,那声响里,夹杂着嬴政的怒吼、李斯的阴笑,还有百姓的哀嚎。
南阳郡的边境,李斯正站在军帐前,看着雨中的巫山。
汞雨已蔓延到了南阳,银色的结晶落在他的铠甲上,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他袖中的鼎碎片,竟在自动护主。他身后的丽山军虽也有兵士被汞雨所伤,可刑徒出身的他们本就悍不畏死,此刻正踩着汞雨,朝着巫山的方向推进。
“李相,巴清的赤霄卫已退守巫山禁地,禁地外有汞毒雾气,我军无法靠近!”一名校尉跪地禀报,他的半边脸已被汞雨腐蚀,露出了白骨。
李斯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符,符上刻着殷商的巫咒:“墨家的机关,岂能拦得住我?这是我从骊山鼎残件里悟出的破阵符,你带五百死士,持符破雾,务必生擒巴清!”
校尉接过青铜符,符上的巫咒竟与他臂间的巫纹共鸣,他的眼睛瞬间泛起青光,嘶吼着冲进了汞毒雾气。李斯望着他的背影,又抬头望向雨中的巫山,嘴角的笑意愈浓烈——只要巴清一死,他便能掌控所有的丹砂矿,成为大秦真正的掌权者。
【四、苍生劫局】
暮色降临时,汞雨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猛烈,银色的结晶已变成了蚕豆大小,砸在地上能溅起半尺高的汞水。
巫山禁地外的汞毒雾气,已被李斯的破阵符撕开了一道口子,丽山军的死士们顶着汞雨,冲进了禁地的第一道石门。赤霄卫的残余兵士虽奋力抵抗,可青铜化的身体已不听使唤,很快便被死士们屠戮殆尽,石门的玄鸟图腾被汞雨腐蚀,露出了底下的“秦”字。
巴清站在禁地的核心——殷商祭坛上,她的身体已青铜化了大半,唯有心脏处还残留着一丝血肉。祭坛上的九鼎残片,此刻正围着她缓缓转动,青铜光在她身上凝成了玄鸟的铠甲,她的手中,握着那枚从藏鼎阁取出的“亥亥”鼎片。
“君上,禁地守不住了!”墨翟浑身是伤地冲进来,他的铜矩已断成两截,“李斯的破阵符能克制汞毒雾气,丽山军已攻破三道石门,很快便会到祭坛!”
巴清没有回头,她的目光落在鼎片的“亥亥”二字上,鼎片的温度已与她的体温融为一体。她能感觉到,祭坛下的地脉正在震动,殷商先祖的力量正在苏醒,只要她愿意,便能借助这力量彻底觉醒巫纹,化作玄鸟,覆灭大秦,复兴殷商。可她也知道,一旦这么做,整个天下都会变成青铜的炼狱,苍生万灵,都会沦为血脉的祭品。
“墨翟,你还记得我起事时说的话吗?”巴清的声音已完全变成了金属的钝响,她的青铜铠甲开始光,“我说,赤霄卫起事,不是为了改朝换代,是为了还天下太平。”
墨翟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巴清的意图,猛地跪倒在地:“君上,不可!您若献祭自己,这巫纹的力量便会失控,天变只会更烈!”
“失控又如何?”巴清的青铜铠甲已蔓延到了脸颊,唯有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清明,“我是殷商后裔,也是大秦的子民,我欠大秦的,欠苍生的,今日便一并还了!”
她举起鼎片,猛地按在自己的心脏处。鼎片嵌入血肉的刹那,祭坛的地面裂开,无数青铜锁链从地底涌出,缠上了她的身体。她的巫纹疯狂涌动,青铜光冲天而起,与天际的铅云共鸣,暴雨中的银色结晶竟开始倒流,朝着祭坛汇聚。
禁地外的李斯,正带着丽山军冲向祭坛,可他刚到祭坛门口,便被一股强大的青铜光震飞,袖中的鼎碎片竟寸寸碎裂。他抬头望去,只见祭坛上的巴清已化作了一尊巨大的玄鸟青铜像,玄鸟的羽翼覆盖了整个禁地,铅云里的汞雨正被玄鸟吸入体内,天空竟开始放晴。
“不!”李斯嘶吼着爬起来,他知道,巴清是在用自己的身体,镇压失控的巫纹,净化汞雨,“快,放箭!射死她!”
可丽山军的兵士们却齐齐跪倒在地,他们望着祭坛上的玄鸟青铜像,望着逐渐放晴的天空,眼中满是敬畏。铅云已散去大半,残留的云里,竟飘下了带着丹砂香气的雨水,雨水落在地上,被汞毒腐蚀的草木竟开始抽芽。
咸阳宫的星象台,嬴政望着西南方向的玄鸟虚影,手中的玄鸟玉佩竟化作了粉末。徐福瘫坐在地上,龟甲上的裂纹已全部消失,只留下一个“清”字:“陛下,巴清以自身为祭品,镇住了巫纹,平息了天变……可这代价,是她魂归玄鸟,永世不得轮回啊!”
嬴政的手无力地垂下,长剑掉在地上,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望着西南的天际,那里的玄鸟虚影正在消散,露出了久违的夕阳,夕阳的余晖里,他仿佛看到了巴清的身影,正朝着他挥手,嘴角带着一丝释然的笑。
巫山的祭坛上,玄鸟青铜像的羽翼渐渐收拢,最后化作了一尊与巴清一模一样的青铜像,立在九鼎残片围成的阵中。墨翟跪在青铜像前,泪水混着丹砂雨水落在地上,在青铜像的脚下,竟长出了一株红色的曼陀罗,花蕊里,躺着一枚刻着“亥亥”的鼎片。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骊山,始皇陵的水银江河图竟开始逆流,地宫深处,传来了一阵青铜齿轮转动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