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脉反噬】
巫山的晨雾还未散尽,巴清便被腕间钻心的灼痛惊醒。
她蜷缩在观星台的青铜榻上,锦被已被冷汗浸透,腕间的殷商王族巫纹此刻如烧红的烙铁,青铜色的玄鸟图腾挣脱了皮肉的束缚,竟在肌肤表面盘旋游走,每一次掠过血管,都带来一阵骨髓撕裂般的剧痛。她想抬手按住巫纹,指尖却只触到一片滚烫的青铜光,那光芒顺着血脉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都显出玄鸟的纹路,仿佛有千万只玄鸟在她体内振翅。
“君上!”墨翟撞开帐门冲进来时,正看到巴清呕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在榻前的青石板上,竟瞬间凝成了玄鸟的形状,石板被汞毒蚀出焦黑的印记。墨翟的铜矩掉在地上,他慌忙取出丹砂解药,可药碗刚凑近巴清,便被巫纹的青铜光震碎,瓷片混着解药洒了一地,在地上汇成了小小的汞水洼。
“鼎阵一崩,巫纹没了制衡……”巴清的声音气若游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殷商血脉正脱离掌控,三年前认祖殷墟时封印的力量,正随着九鼎残件的碎裂疯狂涌出,“三十六郡的赤霄卫……他们的休眠巫纹,怕是也醒了。”
话音未落,帐外便传来一阵混乱的嘶吼。
赤霄卫的营地就在观星台下,此刻营地里已是一片狼藉。数百名赤霄卫倒在地上翻滚,个个臂间的巫纹灼得亮,青铜光穿透衣甲,在营地中连成一片诡异的光海。有人的巫纹竟破臂而出,化作半透明的玄鸟虚影,在营地上空盘旋,惊得战马嘶鸣不止,挣脱缰绳四处奔逃。
陈苍捂着臂间的巫纹,跌跌撞撞地冲进观星台,他的半边衣袖已被巫纹的青铜光烧得焦黑:“君上!营中半数弟兄的巫纹都失控了!有人……有人的巫纹直接嵌进了骨血,整只手臂都变成了青铜色!”
巴清强撑着起身,扶着青铜柱望向营地。晨光下,那些失控的巫纹正与天际的云气共鸣,营地的上空竟聚起了一团铅灰色的云,云里翻涌着青铜色的电光,隐隐能听到玄鸟的啼鸣。她忽然想起藏鼎阁里的“亥亥”卦象,卜辞里的“玄鸟噬天,汞雨降世”,竟在此时浮上心头。
“快,传我令,让所有赤霄卫以丹砂敷臂,压制巫纹!”巴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再让墨者工匠将所有九鼎残片搬到观星台,我要用血脉强行镇住巫纹!”
墨翟领命而去,可他刚转身,便听到观星台的青铜风铃出一阵刺耳的嗡鸣。那风铃是用殷商青铜所铸,此刻竟在巫纹的震荡下寸寸碎裂,碎片溅在地上,与巴清呕出的黑血混在一起,凝成了一枚小小的“亥”字。
咸阳宫的星象台,嬴政正望着西南方向的异象。
天际的铅云已蔓延到了三川郡,云里的青铜电光将天光染成了诡异的青灰色,连阿房宫的琉璃瓦都泛着冷光。徐福捧着龟甲,脸色惨白如纸,龟甲上的裂纹竟与巫山的云形一模一样:“陛下,此乃殷商巫纹失控引的天变!巴清身具王族血脉,如今鼎阵崩殂,血脉反噬引动天道,恐有大祸临头啊!”
嬴政的手按在腰间的玄鸟玉佩上,玉佩的温度已烫得他掌心生疼。他想起昨夜九鼎残件碎裂时,咸阳宫的铜钟齐齐乱响,想起巴清在殷墟认祖时腕间的巫纹,想起“亡秦者清”的谶语,眼底的偏执愈浓烈:“祸乱天下的,从来不是天道,是人心!传朕旨意,丽山军即刻拔营,朕要亲自督战,拿下巫山,斩了巴清,看这天变还能如何!”
李斯站在星象台的角落,袖中的鼎碎片正与天际的云气共鸣,碎片上的“亥”字烫得他指尖麻。他抬头望向西南的铅云,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巴清的巫纹失控,正是他铲除赤霄卫的绝佳时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巴清替大秦顶着。
【二、穹顶生异】
午时的日头本该烈得晃眼,可此刻的大秦疆域,却被一片铅灰色的穹顶笼罩。
巫山的云团已扩大了十倍,云底翻涌着青铜色的旋涡,旋涡中心不时闪过玄鸟的虚影,连山间的风都带着一股刺鼻的汞味。赤霄卫的营地已乱作一团,丹砂敷臂的法子只对少数人有效,多数人的巫纹已彻底失控,他们的皮肤开始青铜化,指尖长出细密的鳞片,眼中泛着非人的青光,嘶吼着扑向身边的同伴。
巴清站在观星台,将九鼎残片围成一个阵,她的掌心按在最大的一块鼎片上,腕间的巫纹与鼎片共鸣,青铜光顺着鼎片蔓延,在阵中凝成了玄鸟的形状。她能感觉到,残鼎里的殷商先祖之力正在苏醒,可这力量非但没能压制失控的血脉,反而让她的巫纹跳得更烈,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裂。
“君上,不行!”墨翟嘶吼着拉住巴清,他的铜矩已被鼎片的震波扭曲,“残鼎的力量与您的血脉相冲,再这样下去,您会被巫纹吞噬的!”
巴清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她的眼底已泛起了青铜光,视线里的山川河流都变成了殷商祭祀的图腾:“我是殷商后裔,这血脉,这巫纹,是我的宿命,也是大秦的劫数!我若不镇住它,三十六郡的百姓,都要为我陪葬!”
她的话音刚落,天际的铅云便炸开了一道青铜闪电,闪电劈在巫山的主峰上,震得观星台的青石板都在颤。紧接着,风变了,原本往西南吹的山风竟倒卷而回,夹着铅云里的汞气,在观星台的上空凝成了一只巨大的玄鸟虚影,玄鸟的羽翼覆盖了半个巫山,鸟喙处滴下的汞液,落在地上便蚀出一个深洞。
三川郡的百姓最先察觉到不对。
原本晴朗的天突然暗了下来,铅云压得极低,仿佛要坠到屋顶。街上的摊贩刚收了摊子,便看到天上飘下了银色的粉末,粉末落在脸上,带来一阵灼痛,伸手一摸,竟是带着金属光泽的结晶。有人将结晶放在嘴里,瞬间便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七窍渗出银白的汞液。
“天罚!是天罚!”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咸阳的方向叩拜,街上的混乱瞬间变成了恐慌的朝拜。三川郡守刚登上城楼,便被一粒银色结晶砸中额头,他伸手去擦,额头竟已溃烂,露出了底下青铜色的骨头,吓得他跌坐在城楼之上,嘶喊着“亡秦者清”。
东海郡的漕运码头,此刻已是一片炼狱。
铅云带来的狂风掀翻了漕船,江面上的玄鸟旗被吹得粉碎,银色的结晶混着雨水落下,砸在船板上,船板竟瞬间腐蚀出孔洞。赤霄卫的纤夫们臂间的巫纹失控,纷纷跳进江中,江水被汞毒污染,江里的鱼群翻着白肚浮上来,鱼鳞竟也变成了青铜色。码头的官吏想乘船逃走,可船刚离岸,便在汞雨的腐蚀下四分五裂,官吏们坠江后,很快便化作了青铜雕像。
北地郡的戍边营寨,匈奴的骑兵已被这诡异的天象吓破了胆。
铅云带来的寒意冻裂了他们的皮甲,银色的结晶落在马背上,战马嘶鸣着倒地,皮肉迅青铜化。赤霄卫的戍边兵士巫纹失控,竟朝着匈奴骑兵扑去,青铜化的手臂撕开了匈奴人的铠甲,双方在汞雨中混战,尸骸堆积如山,很快便被汞雨凝成了青铜冢。
咸阳宫的早朝,已彻底变成了哀嚎的海洋。
银色的结晶落在宫城的瓦当上,瓦当瞬间碎裂,碎片混着结晶砸在殿宇的梁柱上,梁柱竟也开始青铜化。群臣们跪倒在地,高呼“陛下息怒,饶过苍生”,唯有嬴政站在龙椅前,拔剑劈向殿外的铅云,剑气斩落的刹那,一道青铜闪电劈在殿檐上,震得他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了鲜血。
“朕不信天!”嬴政的吼声震彻大殿,他指着西南的巫山,眼中满是疯狂,“巴清一日不除,这天下一日不得安宁!丽山军,即刻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