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
眼神空了。
“他站在我面前,说你死了。说全村人都烧没了,你是唯一剩下的东西。他还笑。”
杜守拙的牙咬紧了。
“我不信。我说你在等我。他就打了我一巴掌,把我按在地上,让我看着他的鞋尖滴血。”
她抬起手,指节弯曲,像还在抓什么。
“从那天起,他每天让我绣花。红线,白布,绣一只蝴蝶。他说绣好了就放我走。”
“我绣了十年。”
“每少一针,饿一天。”
她的声音低下去。
“有时候我不敢睡。一闭眼就听见铁链响。他总在夜里来,脚步很重,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就不动了。”
杜守拙的背脊僵直。
“有一次我逃。爬到后院墙根,差一点就够着了。他抓住我的头,把我的脸往砖上撞。之后三个月,我吃东西只能用勺子。”
她说着,抬手摸了摸右耳下方。
那里有一道疤,藏在际线里,细长,白。
“后来我不跑了。我学会低头,学会笑,学会在他面前跪着说话。可我还是想你。”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不是哭,就是往下掉,一滴接一滴,打在手背上。
“我偷偷绣另一只蝴蝶。用衣服拆下来的线,藏在床垫底下。那只蝴蝶有完整的翅膀。”
杜守拙的胸口闷得厉害。
“每年冬天,他会拿走我绣的东西,说要烧掉。春天又给我新的布。我以为……我真的出不去。”
“但我一直留着那半块铜锁。”
“贴身藏着。洗澡也不敢摘。”
杜守拙的手慢慢移到腰间。
摸到那半块残破的铜锁。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肉。
“昨天你抱住我,我才知道……你还活着。”
“我不是做梦。”
她终于转头看他。
脸上全是泪,眼睛却亮了。
“哥,我怕了一辈子。现在我不想怕了。”
杜守拙猛地把她搂进怀里。
用力,很紧,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她没挣扎。
反而抱住他,头埋在他肩上,开始哭。
不是小声抽泣,是嚎啕,撕心裂肺,像要把这些年吞下去的声音全都吐出来。
杜守拙不说话。
只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手掌落下,抬起,再落下。
听着她的哭声,他的眼睛红了。
不是流泪,是血丝爬满眼白。
那些年他找她,翻过三十七个村子,问过上百个人,刀砍在恶徒身上从不留情。
他以为复仇就是终点。
现在他知道不是。
伤害她的人,不止一个刘撼山。
还有那些沉默的日子,那些无人回应的呼救,那些被当成死物对待的十年。
他的手慢慢握成拳。
指甲陷进皮肉,渗出血丝。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