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的冰冷与孩子的体温撞在一起,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是为夫害了你们……委屈了你们。”
孩子的小手抓住他的披风,稚嫩指节白。
大厅外,风声卷着喊杀与火把噼啪,像催命的更鼓;
而府门之外,白狼旗与赤焰旗交错,刀光已映上窗棂。
崇明公把脸埋进孩子间,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眼底血丝化作决绝的赤焰——
“传令下去——”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孤兽最后的凶悍,
“开侧门,备马!
谈判之前,我先送你们出城!”
灯火将熄,大厅阴影里忽然踱出两道黑影——
李方清一袭夜行衣,领口却绣着极细的白狼纹;
李存孝背负长戟,像移动的铁塔。
火光映在他们身上,却只照亮一双双沉静的眼睛。
李方清抬手示意哨兵退下,声音压得温柔:
“公爵,我是来救您的。”
崇明公爵先怔后惊,随即冷笑,铁甲“哗啦”一声横在妻儿前面:
“救?你不是凌海麾下的狗腿子吗?”
李方清摇头,目光澄澈:
“我仅听命于王国元帅一职,而真正下令给我的——”
他右拳抵左胸,微微俯,
“是国王陛下。”
公爵愣住,紧绷的肩背微垮,涩声叹:
“原来……陛下还是要我死?
给个全尸,已是天恩?”
“保全。”
李方清轻声纠正,目光掠过公爵夫人那张苍白却仍秀美的脸,
“陛下要您一家——完完整整地活下去。”
公爵捕捉到那道视线,苦笑浮起,低低地:
“呵,他果然忘不了他的青梅。”
李方清不置可否,只淡淡劝慰:
“公爵大人,吃味留到日后再说。
陛下龙体……也已灯尽油枯。
您跟我走,其余不必问。”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褪色却干净的红色香囊,金线已褪,却仍散着淡淡檀香。
公爵接过,指尖微颤,递给夫人。
夫人捧在掌心,怔忡片刻,耳根飞红:
“是我……年少时在王城绣给陛下的。”
公爵深吸一口气,像把半生的不甘与酸涩都咽进肚里,转身揽住妻儿,声音低哑却坚定:
“好——我跟你走。”
李方清微一颔,李存孝已推开侧门,夜风裹着远处杀声灌入。
黑影里,几匹无铃快马静静等候,马鞍旁挂着换洗的便装与少量细软。
“路上别出声,”
李方清低声道,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崇明公’,只有陛下的远亲——苏先生一家。”
公爵最后望了一眼摇曳的灯火,扶妻儿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
李存孝断后,长戟微抬,戟尖在月光下闪出一道冷弧,像斩断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