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高览重重拍了拍张合的肩膀,眼中也泛起泪光。
他转向简宇,单膝跪地,抱拳道:“丞相,览今日得见故人,更见丞相胸怀气度。此前归降,尚有形势所迫之念。但今日,览是真心诚意归顺丞相,愿为丞相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简宇上前,亲手扶起高览,沉声道:“高将军深明大义,本相岂能亏待?即日起,封高览为裨将军,领关内侯,为张合副将,共统精兵三万。待平定河北,另有封赏!”
高览浑身一震。裨将军已是军中要职,关内侯更是爵位,非大功不得封。而他,一个降将,初来便得如此厚待……
“末将……末将……”高览声音哽咽,再次跪倒,重重叩,“高览必竭忠尽智,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好!”简宇大笑,对众人道,“传令,今晚设宴,为温侯、张辽将军、高将军接风洗尘!”
“丞相英明!”众将齐声应和。
帐前一片欢腾。吕布、张辽、张合、高览等人相视而笑,眼中皆有豪情。
简宇转身,望向西方天际。那里,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将邺城高大的城墙染成一片金红。
袁本初,你的大将已降,城池已失,民心已去。
这河北,我要定了。
而你,也该来了。
夜,简宇大营中军帐内。
帐中烛火通明,十数支儿臂粗的牛油巨烛将每一张面孔、每一处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也将中央那座巨大的邺城沙盘映得轮廓分明。
简宇坐于主位,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未着甲胄,更显得面容清俊,气度沉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流转时,不经意间泄出的锐利锋芒,让帐中济济一堂的文武心腹都下意识地屏息凝神。
简雪、张宁、赵云、夏侯轻衣、马、马云禄、孙策、吕布、麹义、张辽、高顺、贾诩、刘晔、徐晃、张合、庞德、黄忠、刘赪、高览等二十余人分列左右,铠甲与锦袍的摩擦声、烛火偶尔的噼啪声,构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沙盘上那座代表着河北心脏的泥塑城池——邺城。
“高将军深明大义,归顺朝廷,此乃河北之幸,亦是我军之福。”简宇的声音平稳响起,打破了帐中的寂静,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诸将,尤其在刚刚受封的高览身上略作停留,“邺城乃袁绍根本,许攸智谋不差,审配亦是河北名士,守御有方。如今我军兵临城下,声势浩大,然强攻坚城,终非上策。诸君皆当世英杰,今日齐聚,便议一议,如何能以最小代价,最快度,拿下此城,平定河北。”
话音落下,帐内陷入短暂的思考。徐晃率先出列,抱拳沉声道:“丞相,末将以为,邺城虽坚,然审配麾下不过三万守军,我军二十万雄师,携新胜之威,十倍围之。可分兵轮番攻打,昼夜不息,疲其守卒,耗其械矢。邺城再是坚不可摧,旬月之内,也必露破绽!”
张辽闻言,微微蹙眉,出列道:“公明兄所言固是常理。然强攻之下,纵使得城,我军锐卒亦恐折损颇巨。丞相常教诲我等,爱惜士卒,慎用刀兵。末将以为,不若效法古人围城打援、困敌自溃之策。审配存粮虽丰,然城中军民数万,坐吃山空。我军深沟高垒,锁城困之,待其粮尽援绝,士气自溃,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帐中诸将纷纷点头,低声议论。
高览深吸一口气,亦出列拱手,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复杂与诚恳:“丞相,诸位将军。末将不才,曾在邺城驻守三年,稍知底细。张将军所言围困之策,确是稳妥。然……审正南此人,性格刚毅,治军极严,在军中威望甚高。且据末将所知,城中粮草器械,确如情报所言,积储甚丰,足支半年以上。若行久围,期间变数太多。袁本初在河间虽新败,然麾下仍有数万可战之兵,若其拼死来援,或暗中联络塞外乌桓、鲜卑,恐生不测之变……”
就在这时——
“报——!”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子深夜的寒气和远方战场的尘土味。一名浑身染血、甲胄破损的传令兵踉跄冲入,扑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地,喘息如牛,双手却稳稳高高捧起一卷带有清河大营独特火漆印记的帛书,嘶声喊道:“启禀丞相!清河大营,张燕将军,八百里加急军报!”
亲卫统领迅上前,验看火漆无误,疾步将帛书呈于简宇案前。刹那间,帐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目光紧紧锁住那卷小小的帛书,仿佛它能决定万千人的生死。
简宇面色沉静如水,伸手取过,拆开火漆,就着明亮的烛光迅浏览。帛书上的字迹略显潦草,显是仓促写成,但内容却触目惊心。当简宇看完最后一个字,缓缓将帛书置于案上,再次抬眸扫视帐中诸将时,一股更加冷冽肃杀、宛如实质的气息,悄然弥漫了整个大帐。
“张燕来报,”简宇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众人心头,“东武城方向,连日来侦得异常频繁的兵马调动迹象,规模甚大。颜良、文丑、吕旷、吕翔四将,已暗中集结精锐兵马,不下两万之众,动向诡秘,意图难明。张燕研判,彼等极可能是欲趁我军主力围困邺城之际,突破清河防线,西进驰援!军情紧急,张燕请令,是阻是放,如何应对,请本相机断!”
“颜良!文丑!”
吕布低吼一声,声如闷雷在帐中炸响。他猛地踏前一步,全身精铁重铠随之“哗啦”作响,那双锐利如戟、桀骜不驯的虎目中,瞬间燃烧起炽热无比的战意与杀机。
“丞相!此二人乃袁绍麾下最骁勇、最倚重的爪牙,昔日某在丁原、董卓麾下时,便多有耳闻,后来在袁绍处,亦曾有过龃龉!彼等不知死活,竟敢此时撞上门来,岂能放过?末将请令,愿率并州旧部狼骑为前锋,必于邺城之外,荒野之中,斩此二獠之级,悬于我军辕门之上,以寒邺城守军之胆,以振我军滔天之威!”
“温侯英勇,天下皆知,欲取颜、文之,如探囊取物。”贾诩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与安抚人心的节奏,让帐中因吕布请战而陡然升腾的激昂气氛为之一凝。他捋着颔下三缕清须,深邃如古井的目光先望向简宇,二人视线在空中有一刹那难以言喻的交汇。
随即,贾诩的目光又缓缓扫过众将。他缓缓道:“然颜良、文丑,能得袁本初如此倚重,能于河北享有盛名,确非浪得虚名之徒。彼等选择在此时,率军冒险来援,必是得了袁本初死令,抱定了必死决胜之心。若我军只是派遣一员上将,率军正面阻截,即便依仗温侯神勇,将士用命,最终战而胜之,恐怕……亦将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徒耗我精锐士卒,于破邺城之大局,并无大益,反可能因兵力分散、士卒疲惫,而横生枝节。”
他顿了顿,见众人目光皆被吸引,陷入思索,才继续娓娓道来,如同在解析一盘精妙的棋局:“诸君方才所议,无论是徐将军主张的强攻,还是张将军、高将军所言久围,所虑之根本,无非是担忧邺城得到颜良、文丑这支生力军的支援后,守军士气复振,城防更为坚固,使得破城之日遥遥无期,徒增变数。故而,诸君多主张分兵,将颜良、文丑这支援军,坚决阻挡在邺城之外,甚至最好击溃驱离。此乃兵家常理,稳扎稳打之策。”
贾诩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再次落回主位的简宇身上,这一次,二人眼中那抹了然于胸、默契于心的锐利光芒,清晰得让靠近的几位谋士将领都看得分明。“然,诩有一愚见,敢问丞相与诸君——”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线,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与冷冽:“敌军既已懵懂闯入我大军织就的天罗地网之中,为何我等只想着如何将其驱赶出去,维持网中现有猎物的稳定,而非……顺势悄然收紧罗网,将这不请自来的‘援军’,也一并变成网中之鳖,彻底绞杀于此呢?歼其援军,岂非比阻其援军,更能撼动邺城,更能震慑河北?”
“妙啊!”张辽先击掌,眼中精光暴射,“文和先生此论,高屋建瓴!将敌军援兵变作我盘中美餐,化其援为助我破城之契机!此方是上兵伐谋!”
帐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与低声赞叹,随即,诸将眼中皆迸出兴奋、恍然与跃跃欲试的光芒。这是要将整个河北战局作为棋盘,下一盘绝户之棋,行惊天动地的大手笔!
简宇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清浅却冷冽至极、充满自信的笑意。他缓缓站起身,玄色袍袖拂过光洁的案几,步伐沉稳地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烛光将他挺拔如松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帐幕上,仿佛一只蓄势待、即将俯冲攫取猎物的鹰隼。
“文和先生,真乃吾之子房,洞若观火。”简宇赞了一句,随即,他右手食指如剑,精准而稳定地点在沙盘上邺城以东、清河以西那片代表广阔平原与零星城池的区域内。“诸君请看,颜良、文丑若从东武城兵来援,欲至邺城,必过张燕镇守的清河防线。张燕只需佯作不支,稍作抵抗,便可‘被迫’让开主要通道,甚至……”
他的手指在“清河”附近虚划一下,仿佛在丢弃什么:“可故意遗弃些破损的旗帜、无关紧要的辎重车仗,让麾下士卒‘败退’得再狼狈、再真切一些。要让颜良相信,他是真的击溃了我军偏师,打通了道路。”
接着,他的手指沿着一条虚拟的进军路线,沉稳而有力地滑过沙盘上标注的“曲梁”、“肥乡”、“斥丘”、“魏县”等几处要地。
“放其过清河,让其产生一路畅通、直抵邺城之错觉。而本相,要在这邺城外围五十里内,以曲梁为中心,肥乡、斥丘、魏县为犄角,在这一带——”他的手指重重顿在沙盘上,仿佛钉死了猎物的咽喉与四肢,“预设三重,不,四重埋伏!张燕在前方放开道路,我等便在其自以为安全的进军路线上、侧翼、乃至后路,布下重重死亡陷阱!我要让颜良、文丑所率这两万河北精锐援军,一人一马,一兵一卒,都到不了邺城城下!要让他们,连同其河北名将的威名,一同葬身于此地荒野,滋养来年青草!”
帐中气氛骤然绷紧到极致,随即涌起滔天的战意。这是请君入瓮,是十面埋伏,是要将袁绍最后的希望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丞相此计,实乃化被动为主动,将敌军之势,化为我破敌之机!”张辽忍不住再次赞叹,他俯身细看沙盘,手指虚点几处,“曲梁、斥丘一带,地势多有起伏,林岗沟壑纵横,最利设伏藏兵。若能在此地以极小代价全歼河北双璧及其所部精锐,则消息传至邺城,守军闻之,必魂飞魄散,士气崩摧,届时再行攻城或劝降,皆易如反掌!”
高览从震撼中回过神,面露深思,补充道:“丞相神机妙算,末将拜服。然,末将深知颜良用兵习惯。其人性情虽刚烈易怒,然临阵对敌,却非无谋莽夫,用兵颇为谨慎持重,每逢行军,尤其是此等冒险驰援,必广派精干斥候,前出数十里,反复探查沿途山川地势、村落动静。欲使其中计,沿途疑兵、诱饵需布置得极为精妙,不能让其看出丝毫人为安排的破绽。此外,颜良、文丑二人情同手足,默契极深,若其中一人遇伏,另一人得知,必不顾一切,拼死来救。故我军所设伏兵,需有层次,有纵深,能阻能截,能分能歼,务求形成一个绝杀之局,将二人及其所部,一网打尽,不使一人走脱,回窜报信,亦不使其有合兵互救之机。”
“高将军所言,句句切中要害,此正是此战成败之关键。”简宇赞许地看向高览,目光扫过帐中济济英才,心中已然形成完整的作战部署。“故此战,我军需分兵而行,各司其职,协同需如臂使指,毫厘不差。张宁、麹义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