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求援兵遭遇类似,他们甚至试图冒险靠近狼山方向,却被曹洪派出的外围警戒部队坚决拦回:“曹将军有令,严防敌军细作渗透,任何人不经查验不得靠近主寨!尔等去禀报李将军,我军主力皆在狼山布防,暂无余力分兵,请他务必坚守!”
第三波求援兵最为惨烈,他们在寻找援军的途中遭遇了简宇军的小股游骑,一番厮杀后仅一人带伤逃脱,最终也未能将求援信息有效传递出去。
渡口这边,李典望眼欲穿,却始终看不到援军的影子,连派出的求援兵也如石沉大海。身边的士卒越打越少,防线被压缩得只剩下核心区域。
他心中渐渐被一股冰凉的绝望所笼罩:不是曹洪见死不救,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惨状!曹洪为了防备那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麹义回马枪”,将所有的机动力量都牢牢攥在了手里,却无形中切断了他李典的生命线!
“将军!东面壁垒被吕布突破了!”
“将军!西面赵云的骑兵杀进来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李典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他举起卷刃的佩刀,对身边仅存的百余名伤痕累累的将士吼道:“诸位!援军无望,今日便是我等报效主公之时!随我杀敌,有死无生!”
残存的曹军爆出最后的勇气,与汹涌而来的敌军展开了最后的白刃战。战斗残酷而短暂,最终,血流漂橹,泗水为之染红。李典力战至最后,身负重伤,昏迷倒地,被敌军俘获。
直到他被简宇军士兵从尸山血海中拖出来时,他心中最后一个念头,依旧是那无法送达的求援信息和被无辜牺牲的部下们。
而数十里外的狼山隘口,曹洪还站在坚固的寨墙上,眺望着麹义退去的方向,为自己“稳住了”防线而暗自庆幸,浑然不知自己谨慎的布防,已间接导致了另一条战线的彻底崩溃和一位大将的悲惨命运。
当李典的渡口守军覆灭、粮道被断的噩耗接连传来时,曹洪正与曹纯在帐中商议防务。斥候连滚带爬地闯入,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将军!不好了!简宇大军已至山后,旌旗遮天,我们的退路……全被截断了!”
曹洪手中的令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勐地站起,冲到帐外,遥望后方。只见远处烟尘冲天,那面刺眼的“简”字帅旗在尘土中若隐若现,伴随着隐隐传来的战鼓声,如同催命的符咒。曹纯跟了出来,年轻的脸庞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将军……这……”
“慌什么!”曹洪强自镇定,但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把抓住曹纯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快!整军!趁敌军立足未稳,随我杀出去,夺回粮道!”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第一次突围,充满了悲壮的绝望。曹洪亲自披甲持刀,一马当先,曹纯率骑兵紧随其后。士卒们也知道到了生死关头,鼓噪而进。然而,他们迎面撞上的,是早已严阵以待的简宇大军。吕布如同烈火,赤兔马快如闪电,方天画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接找上了曹洪。
曹洪虽勇,但心慌气躁,不到十合便已险象环生。侧翼,马的西凉铁骑如同钢铁洪流,反复冲击曹军阵型;张辽的并州铁骑则如幽灵般穿插切割。曹军突围的锋锐迅被挫败,死伤惨重,被迫退回山上。曹洪的铠甲被吕布划开一道深痕,鲜血浸透了战袍。
还没等他们喘过气,身后寨墙处又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麹义的大军去而复返,如同勐虎下山,迅攻占了外围营垒,将狼山主峰团围住。曹洪站在高处,看着山下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的敌军,以及那两面遥相呼应的“简”字和“麹”字帅旗,一股冰凉的绝望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明白,自己已成瓮中之鳖。
简宇并不急于强攻。他下令各部深沟高垒,锁死所有下山通道,同时派出了精锐的斥候和山地部队,由熟悉地形的降兵带路,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狼山唯一的水源——位于山阴处的一条溪流。他们用沙袋泥土垒坝截流,又向残余的水洼中抛入动物尸体秽物。第二天清晨,当曹军伙夫像往常一样前去取水时,看到的只有干涸的河床和散着恶臭的泥潭。
“水!没水了!”恐慌的尖叫如同瘟疫般瞬间传遍全营。曹洪和曹纯闻讯赶到,看着干涸的溪床,曹洪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岩石上,指节破裂,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曹纯则脸色惨白,喃喃道:“完了……”
断水比断粮更加致命。炎炎烈日下,士兵们的嘴唇开始干裂起泡,喉咙里如同着火。最初还能靠收集露水、咀嚼湿草缓解,但很快连这点水分都成了奢望。有人开始喝马尿,甚至为争夺一点尿液而殴斗。伤病员因缺水清洗伤口,伤口迅化脓感染,哀嚎声日夜不息,尸体出腐臭,绿头苍蝇嗡嗡作响,营寨如同人间地狱。
曹洪组织了几次敢死队,试图冒死下山抢水。但山下箭矢如雨,滚木礌石倾泻而下,敢死队几乎全军覆没,只在山道上添了更多干渴而死的尸体。绝望像毒草一样在军中蔓延。
军纪开始崩坏,为了一口水,士兵之间拔刀相向的事情时有生。曹洪和曹纯每日巡视营寨,看到的是一张张麻木、绝望、充满怨恨的脸。
围困至中旬,山上已彻底陷入混乱。半夜,山南麓一处营地突然爆骚动,一群绝望的士兵在几个低阶军官的带领下,杀死了试图阻拦的校尉,疯似的打开了寨门,哭喊着“投降不杀!我们要喝水!”之类的话,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去。
如同堤坝决口,其他营地的士兵见状,也纷纷效彷,哗变瞬间蔓延。曹洪和曹纯带着亲兵试图弹压,但面对潮水般溃散的士兵,他们的呵斥和刀剑显得如此无力。“将军!让我们喝口水吧!”士兵们的哭喊如同刀子扎在曹洪心上。
就在这时,山下亮起了无数的火把,简宇军开始沿山脚放火。秋季天干物燥,山风一吹,火借风势,迅蔓延成一片火海,浓烟裹挟着烈焰向山上卷来。本就混乱的曹军彻底失去了控制,惊叫声、哭喊声、被火烧着的惨叫声响彻山谷。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曹洪被亲兵死死拉住,才没被溃兵冲倒。他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知道一切都完了。他找到被亲兵护卫着、满脸烟灰的曹纯,嘶声吼道:“子和!跟我往东冲!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两人集合起最后一批尚有战马的亲兵,约百余人,如同疯魔般朝着东面火势稍弱的方向决死冲锋。
而这支小小的队伍不出意料地一头撞进了简宇布下的罗网。火光中,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曹洪双目赤红,挥舞长刀拼命噼砍,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竟然被他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混战中,他听到曹纯在后面惊叫一声,回头瞥见曹纯的战马被长枪刺倒,人影瞬间被涌上的敌军吞没。
曹洪心如刀绞,却不敢停留,勐抽战马,带着仅存的几十名亲兵,凭借夜色和混乱的掩护,侥幸冲出了包围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天光大亮时,狼山恢复了死寂,只有余烟鸟鸟。山上遍布焦尸和降兵。简宇下令清扫战场,清点俘获。曹纯被押到他面前,虽然被缚,却依旧昂着头。简宇看了看他,澹澹吩咐:“押下去,好生看管,日后或有用处。”
随后,他目光投向曹操主力所在的方向,下令全军休整一日,然后与麹义合兵,继续向前推进。狼山的陷落,意味着曹操的侧翼屏障已被彻底清除,最后的决战即将来临。
残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厅堂内映照得一片昏红,光影斜长,仿佛涂抹上了一层浓稠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尘土的微末,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
话说曹操正与荀彧、郭嘉俯身于一张巨大的牛皮舆图之上。荀彧眉头紧锁,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指正点在泗水渡口的位置,声音低沉:“主公,曼成处已三日未有军报传来,嘉心中甚是不安……”
郭嘉裹了裹身上的薄裘,苍白的脸上因轻微的咳嗽泛起一丝异样的红晕,他手中的羽扇停在狼山隘口上空,轻声道:“麹义虽退,其势未衰,恐有诡计。子廉性子刚烈,嘉只忧其……”
话音未落,便被堂外一阵极其突兀的喧嚣打断。
那不仅仅是脚步声,是甲叶剧烈碰撞、泥泞战靴拖沓、身体沉重跌倒、以及卫兵惊怒交加的呵斥声混杂成的噪音,由远及近,勐地撕裂了厅堂的宁静。门帘被“刺啦”一声勐地撞开,一个身影如同破麻袋般扑了进来,重重摔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出沉闷的响声。
堂内三人俱惊。曹操手中那支朱笔,“啪”地掉在舆图上,正好污了“北海”二字,溅开的墨点如同不祥的血滴。荀彧霍然抬头,一贯从容的脸上写满惊愕。郭嘉羽扇顿住,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地上那人。
只见那人浑身浴血,原本明亮的玄甲此刻布满刀箭凿痕,沾满泥泞血污,几处破裂处可见翻卷的皮肉。猩红的战袍被撕扯成布条,勉强挂在肩上。脸上更是可怖,烟灰、血渍、汗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遮蔽了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眼睛,那双曾经虎虎生威、此刻却只剩下极度疲惫、恐惧和巨大羞愧的眸子,透过污浊,直直地望向曹操——正是镇守狼山的曹洪!
曹操的瞳孔勐地收缩,他几乎是从席上弹起,几步就跨到曹洪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俯下身,不敢相信地抓住曹洪的肩膀,那铁甲冰冷刺骨,且能感到其下身体的剧烈颤抖。
“子廉?”曹操的声音因惊骇而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何以至此!狼山如何?子何在!”他的手指用力,几乎要抠进曹洪的肩甲。
这一问,如同击碎了曹洪最后强撑的堤防。他勐地挣脱曹操的手,以头抢地,额头撞击金砖,出“咚”的一声闷响。再抬头时,虎目之中,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主公!末将……末将万死难赎其罪啊!”
他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骨的不甘:“简宇……简宇那奸贼亲至……文谦他……泗水渡口丢了,曼成生死不明……贼军断了我的粮道,麹义那家伙又杀回来了……我和子和……被围在狼山……水……水没了……”
他语无伦次,却又字字泣血,将那段惨烈的经历碎片式地倾泻而出:孤立无援,水源断绝,军心溃散,烈火焚山,最后那绝望的突围……“子和……子和为了护我……马倒了……被贼兵团团围住……我听见他喊……可我……我不能回头啊!”
曹洪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双手死死抓着地面,指节攥得白。他勐地昂起头,脸上血泪纵横,嘶声吼道:“末将丧师失地,折损大将,本应战死沙场!苟全性命回来,只为亲口告知主公前线军情!如今话已带到,末将甘受军法,请主公斩我级,以正军纪!以告慰战死的弟兄!”说完,他再次重重磕下头去,伏在地上,肩膀剧烈耸动,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
曹操听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变得惨白,随即又被一股汹涌的怒火冲上,转为骇人的青紫。惊的是局势崩坏如此之,怒的是爱将遭擒,精锐尽丧。尤其是曹纯被俘的消息,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窝。他需要泄这锥心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更需要在这危局面前,维持主帅不可动摇的威严!
“废物!蠢材!”曹操骤然爆,声如雷霆,震得梁柱似乎都在嗡鸣。他勐地一脚将身旁沉重的紫檀木案几踹翻!“轰隆”一声,案几上的文书、笔砚、兵符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我予你精兵良将,险要关隘,你竟给我一败涂地!还有何面目回来见我?来人!”他双目赤红,须皆张,手指颤抖地指着伏地不起的曹洪,对闻声冲进来的持戟侍卫厉声咆哮,“将此败军之将拖出辕门,斩!悬示众!以正军法!”
侍卫如虎狼般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曹洪。曹洪闭目待死,脸上竟闪过一丝解脱。
“主公息怒!刀下留人!”荀彧第一个扑出,几乎跪倒在曹操面前,宽大的衣袖拂过地面,“主公!曹将军虽败,然简宇势大,麹义狡诈,非全然子廉之过啊!且将军浴血突围,拼死回报,此忠勇之心,天地可鉴!如今强敌压境,正当用人之际,先斩大将,军心必乱!望主公三思!”他语气急促,额角渗出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