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实在在的财富光芒,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混合着简宇描绘的美好前景以及对侄儿未来的考量,彻底冲垮了雷簿心中最后的犹豫和所谓的“忠义”枷锁。他脸上的阴沉、挣扎、疑虑,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消融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精明和彻底臣服的谄媚笑容。这变脸之快,堪称戏剧性,连一旁冷眼旁观的夏侯轻衣都忍不住微微蹙眉,闪过一丝鄙夷。刘晔则眼中了然之色更浓,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雷簿甚至不等军士来给他松绑,就努力挣扎着,做出一个尽可能恭敬的躬身姿势,尽管被绑着显得颇为滑稽,但他的声音却洪亮而充满“真诚”:“丞相!丞相金玉良言,真是字字珠玑,如雷贯耳,惊醒梦中人啊!那袁术倒行逆施,荒淫无道,某……某其实早已是心怀不满,只是苦无明路!今日得遇丞相,如拨云见日!蒙丞相不弃,肯收纳某这等败军之将,某感激涕零,愿效犬马之劳,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话语流畅,仿佛排练过一般,极力与袁术划清界限,并向简宇表忠心:“某定当竭尽所能,为丞相招纳旧部,安抚淮南,以报丞相知遇之恩!为了丞相的宏图大业,也为了某这侄儿能跟随丞相走上正途,某……某岂有不愿归降之理?只求丞相勿要嫌弃某等粗鄙!”
这番表态,可谓是将“识时务者为俊杰”演绎到了极致。简宇心中明镜似的,对雷簿的迅变节既觉可笑,又感满意——这正是他需要的那种“聪明人”。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再次抬手,示意军士为雷簿松绑,同时说道:“好!雷将军能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实乃朝廷之幸,淮南百姓之福!本相在此承诺,只要将军尽心尽力,日后必不相负!”
“谢丞相恩典!谢丞相!”绳索一解,雷簿立刻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袍,对着简宇深深一揖到地,态度恭顺无比。
随着雷簿、雷绪这两位领的正式归降,简宇目光如电,扫过面前黑压压的俘虏群,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清晰地传遍整个原野:“雷簿、雷绪二位将军,已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尔等皆是被袁术逆贼裹挟,情有可原!今日,本相一概既往不咎!愿归降者,放下兵器,即为大汉将士,与本相麾下士卒一视同仁,共讨国贼!若有不愿从军者,本相亦放路费,准尔等解甲归田,安心为民!”
主将已降,又亲眼目睹了简宇神乎其神的武艺和看似宽宏大量的气度,再加上那实实在在的金银诱惑,绝大多数俘虏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不知是谁先带头,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成千上万的俘虏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杂乱却响亮地高呼:
“愿降!我等愿归顺丞相!”
“谢丞相不杀之恩!”
“愿为丞相效死!”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在旷野上回荡。秋风依旧吹拂,但空气中的绝望和肃杀已然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新主人的敬畏所取代。
收服雷簿、雷绪叔侄后,简宇并未耽搁,旋即以丞相之名,亲自草拟表文,上奏朝廷,陈述雷簿、雷绪“迷途知返,阵前归顺”之功,请求天子赦免其先前附逆之罪,并准予在朝中重新授予官职。
处理完招降事宜,简宇便重新埋于繁重的日常政务之中。丞相府内,烛火常明至深夜。他或与刘晔、贾诩、陈矫等谋士研判各地呈报,商讨屯田、税赋、官吏任免;或批阅如雪片般飞来的公文,从边境防务到内政民生,事无巨细,皆需过问。
他的身影总是挺直地坐在案牍之后,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唯有偶尔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或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舆图前凝神思索时,才稍显动静。典韦与许褚如同门神,轮班侍立在外,确保无人打扰这份静谧下的波澜壮阔。
时光在忙碌中悄然流逝,庭前的树叶渐黄凋落,秋意愈深。这一日,一匹来自南方的快马再次踏破官道的尘埃,直入丞相府。信使满面风尘,却掩不住兴奋之色,呈上的正是麹义从前线来的最新战报。
简宇拆开火漆封印,展开帛书,目光迅扫过其上矫健的字迹。战报详细陈述了如何击溃文聘所率荆州军,迫其退守襄阳,麹义已率得胜之师凯旋,现已重返战略要地樊城驻扎,请示丞相下一步方略,是继续进逼,还是暂作休整。
看完战报,简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放下帛书,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片刻,便有了决断。他当即传令:擢升于禁为镇南将军,命其率领本部精锐及部分新整编的兵马,留守樊城及周边要害据点,加固城防,操练士卒,以防荆州方面反扑。同时,下令麹义统领主力大军,择日班师回朝。
命令传出,整个军政体系高效运转起来。于禁领命,即刻着手布防,展现出其严谨细致的将风。而麹义在樊城接到指令后,亦迅安排撤军事宜。不久,得胜之师旌旗招展,浩浩荡荡踏上了北归之路。
班师之日,京城郊外早已得到消息,万人空巷。时值深秋,天高云淡,风已带寒峭,但阳光依旧明媚。城门楼上彩旗飘扬,城外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仪仗队伍肃穆列队,文武百官依照品级冠带整齐,静候于道路两侧,气氛庄重而热烈。
简宇此次出迎,规格更高。他身着代表最高权势的玄色丞相朝服,头戴进贤冠,腰佩长剑,乘坐在华贵的驷马高车之中,由典韦、许褚率领最精锐的虎贲卫士扈从左右,仪仗煊赫,威仪十足。夏侯轻衣亦身着庄重礼服,位于命妇队列之前。刘晔等核心谋臣皆随行在侧。
午时刚过,远方地平线上烟尘渐起,如同滚动的黄云。紧接着,低沉而富有节奏感的战鼓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大地。先映入眼帘的是开道的精锐骑兵,甲胄鲜明,刀枪耀目。
随后,中军大纛之下,麹义身披染满征尘却更显煞气的铠甲,骑乘雄健战马,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面容坚毅,虽经苦战,眼神却愈锐利,顾盼间自有百战名将的雄姿。身后,是军容严整、士气高昂的得胜之师,步伐铿锵,带着沙场特有的肃杀之气,缓缓行来。
见到丞相亲自出城相迎,如此隆重的场面,麹义立即挥手止住大军,率先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向简宇的车驾,在适当距离外单膝跪地,声若洪钟:“末将麹义,奉丞相之命,讨伐不臣,今幸不辱命,凯旋回朝!参见丞相!”
简宇在侍从搀扶下走下马车,快步上前,亲手扶起麹义,脸上洋溢着真诚而欣慰的笑容:“麹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将军此番南征,连战连捷,扬我军威,壮我国势,厥功至伟!本相与朝廷,皆感念将军之功!”
他仔细端详麹义,拍了拍他坚实的臂甲,道:“将军清瘦了些,但英气更胜往昔!此番归来,定要好好休整!”
麹义心中激荡,再次躬身:“全赖丞相运筹帷幄,将士用命,末将不敢居功!”
简宇又与其他有功将领一一见礼,温言抚慰。随后,他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面对凯旋的将士们,表了简短而极具煽动性的讲话,盛赞他们的英勇,宣布丰厚的赏赐,并承诺将妥善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台下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的欢呼声,军心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隆重的入城仪式持续了许久。大军在百姓夹道欢迎中,井然有序地返回各自军营。当晚,丞相府内大摆筵席,为麹义及主要将领接风洗尘。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简宇频频举杯,与功臣们共饮,气氛热烈而融洽。
盛宴过后,一切便迅回归正轨。麹义及其部下按功行赏,各有封赐,然后依照朝廷制度,或休整,或归建。于禁则在樊城兢兢业业地经营着前沿防线。朝廷上下,仿佛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后,进入了短暂的平稳呼吸期。
时值新春,冰雪初融,空气中还带着料峭的寒意,但丞相府庭院中的几株老梅却已绽出点点红萼,悄然传递着春的消息。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屋外的清冷。简宇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案牍之后,身披一件玄色锦袍,正凝神批阅着各地送来的新春贺表与政务文书。
笔尖在竹简或帛书上划过,出细微的沙沙声,偶尔停顿,他便端起手边温热的茶汤轻呷一口,眉宇间是惯常的沉静与专注。典韦如铁塔般侍立在门外廊下,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清晰可见。
窗外天色略显阴沉,虽是上午,室内却仍需点着灯烛。烛光摇曳,将简宇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有序,仿佛与往年任何一个寻常的春日清晨并无不同。
然而,这份平静被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骤然打破。脚步声由远及近,并非训练有素的侍卫那种沉稳步伐,而是带着一种内宅侍女特有的惊惶。典韦在门外低喝一声:“何人?”随即是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哭腔的回应:“典将军,奴婢有要事禀报丞相!是夫人……夫人她……”
不待典韦通传,书房内的简宇已然抬起头,眉头微蹙。他听力极佳,那侍女惊慌的声音和“夫人”二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他专注于政务的心境。
几乎是同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典韦庞大的身躯侧让开,一名身着浅绿色襦裙、髻有些散乱的侍女跌跌撞撞地扑进门来,正是蔡琰的贴身侍女芸香。
她脸色煞白,眼圈通红,额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细汗,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丞……丞相!不好了!夫人……夫人她突然……”
简宇心中猛地一沉,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掉落在摊开的帛书上,染红了一大片字迹。但他素来沉稳,强自压下瞬间涌起的不安,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威严,却比平时急促了几分:“夫人怎么了?站起来,慢慢说清楚!”他一边说,一边已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绕过书案。
芸香被简宇的气势所慑,勉强站起身,仍是泣不成声:“奴婢……奴婢也不知……今日清晨起来,夫人便说有些头晕,精神倦怠,只道是春困,未曾在意。方才……方才在房中看书,突然就说心慌得厉害,气息不顺,脸色白得吓人……然后……然后就支撑不住,晕倒在榻上了……丞相,您快去看看吧!”
“疾?心神不宁?卧床不起?”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简宇心头。蔡琰的身体素来不算强健,但以往多是些小恙,何曾有过如此凶险的症状?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与担忧。他甚至来不及细问,也顾不上仪态,猛地一拂袖,对芸香厉声道:“前头带路!”话音未落,人已大步流星地向书房外冲去。
冲出书房,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的焦灼。他根本不等芸香,凭借着对府邸路径的熟悉,几乎是奔跑着穿过曲折的回廊。
锦袍的下摆被疾风吹得扬起,靴子踏在青石板上出急促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府苑中显得格外刺耳。典韦见状,亦是面色凝重,一言不,迈开大步紧紧跟随在简宇身后,如同一道移动的壁垒,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廊檐下的冰凌尚未完全融化,滴落的水珠映衬着简宇此刻慌乱的心绪。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芸香的话——“心慌得厉害”、“晕倒”……
琰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他心中无声地呐喊,所有的政务、权谋、天下大势,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只剩下对妻安危的揪心牵挂。新春的些许暖意,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冻结,整个丞相府,瞬间被一层浓浓的忧虑所笼罩。正是:
惊报兰闺疾骤生,乾云心悬步履匆。
欲知蔡琰情况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