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望向远方那座倚山临河、城墙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突兀的城池,眼中都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然而,徐荣却谨慎地开口道:“麹将军,外围虽定,但宋建将全部兵力收缩于枹罕一城,城内守军数量恐仍不少。我军虽众,但强攻坚城,伤亡必大。且丞相大军不日即至,不若我等先稳扎营盘,将枹罕四面围定,断其外援,挫其锐气,待丞相主力到来,再行总攻,方可万无一失。”
马虽然渴望破城立功,但也知徐荣所言是老成持重之策,点头道:“徐将军所言有理。宋建已是困兽,不必急于一时,当以最小代价换取全胜。”
华雄也嚷嚷道:“围起来也好!饿他几天,看那龟孙子还能不能嚣张!”
麹义从善如流,当即下令:“好!传令三军,依地形扎营,深沟高垒,将枹罕给我围得像铁桶一般!多派斥候游骑,严禁任何人出入!我们要让宋建,在这座孤城里,好好品尝一下绝望的滋味!”
于是,六万大军行动起来,如同熟练的工匠,开始在枹罕城外构建一道死亡的包围圈。一座座营寨拔地而起,壕沟纵横,栅栏坚固,哨塔林立。汉军与羌人骑兵交替巡逻,旌旗密布,刀枪如林,将枹罕围得水泄不通。
夜幕降临,枹罕城头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守军慌乱移动的身影,而城外围城的营寨中,篝火连绵如同星河,映照着士兵们坚毅而充满信心的面孔。一场攻守之战,已然拉开序幕,只不过,进攻方从容不迫,等待着最终一击的最佳时机;而防守方,则只能在日益加剧的恐惧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数日后,地平线上旌旗如林,烟尘浩荡,如同铺天盖地的乌云缓缓推移而来。中军大纛之下,那个身披玄色大氅、英武沉稳的身影,正是当朝丞相简宇。主力大军的到来,使得枹罕城外的联军声势达到了顶点,营盘连绵数十里,人喊马嘶,兵甲的反光几乎要驱散天空的阴霾。
麹义、徐荣、华雄、马、庞德、马岱等先锋将领,早已得报,顶盔贯甲,率领亲兵,在营寨外列队恭迎。见到简宇车驾抵达,众将齐刷刷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震四野:“恭迎丞相!”
简宇在亲卫的簇拥下翻身下马,步履沉稳地走到众将面前。他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虽风尘仆仆,但个个精神抖擞,眼中充满了昂扬的战意,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亲手扶起为的麹义和徐荣,又对其他人虚抬手臂,声音清朗而充满力量:“诸位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
“谢丞相!”众将起身,分列两旁。
简宇的目光在人群中看到了略显紧张、站在马身后的马岱,他微微一笑,招了招手:“伯瞻将军,上前来。”
马岱心中一凛,连忙上前几步,再次躬身:“末将马岱,参见丞相!”
简宇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年轻英武,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青涩,但身姿挺拔,已有名将之风,不由得点头赞许:“好!果然是马家千里驹!本相已听闻你千里来援,虽有小误,却能明辨是非,更随孟起深入羌地,立下功劳,壮我军威!少年英杰,正当重用!”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清晰地传遍四周:“今日,本相便正式册封你为讨逆中郎将,望你日后勤勉用事,奋勇杀敌,不负你马家忠烈之名,不负朝廷厚望!”
此言一出,马岱激动得脸色通红,心中热血沸腾,他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末将马岱,谢丞相隆恩!必当粉身碎骨,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马和庞德在一旁看着,也是与有荣焉,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其余众将纷纷向马岱投来祝贺的目光,军中向来敬佩有本事、得赏识的年轻才俊。
简宇又对麹义、徐荣等人勉励一番,并对羌人领的助战表示了嘉许,承诺战后必有重赏。一时间,军前气氛热烈,士气高涨。
随后,简宇在众将的簇拥下,登上营中临时搭建的高台,眺望不远处的枹罕城。但见那城池死气沉沉,城头上旌旗歪斜,守军身影稀疏,偶尔有探头探脑者,也迅缩了回去,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颓丧和恐慌。
麹义作为先锋主将,上前一步,详细禀报了这几日的战况:如何分兵扫荡外围,如何合围孤城,以及目前采取的围而不攻、严密监视的策略。
最后,他微微皱眉,带着一丝疑虑说道:“丞相,我军围城已有数日,城内守军除了最初有些慌乱外,近日却异常安静。宋建拥兵数万,困守孤城,按理说,即便不主动出击,也应有突围试探或遣使求和之举。然而至今毫无动静,末将等担心,此中是否有诈?譬如,故布疑阵,诱我攻城,或暗藏地道、火攻之类诡计?”
徐荣也补充道:“是啊,丞相。宋建虽无能,但狗急跳墙,不可不防。我军虽众,亦需谨慎,以免不必要的伤亡。”
马、华雄等人也纷纷点头,表示有此担忧。他们都是沙场宿将,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宋建如此反常的安静,反而让他们心生警惕。
谁知,简宇听完众人的担忧,非但没有凝重,反而仰天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
这笑声洪亮而充满自信,在肃杀的军营上空回荡,引得周围将士纷纷侧目。
众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简宇笑毕,转过头,看着麾下这些谨慎的将领,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他伸手指着远处的枹罕城,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轻松:
“诸位将军皆是国之栋梁,久经战阵,思虑周全,此乃好事。然而,尔等这是以名将之能,去揣度一鼠目寸光之蠢材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宋建是何等人物?不过是一趁天下大乱、侥幸割据一方的暴户罢了!他若有半分战略眼光,岂会十余年困守这弹丸之地,毫无作为?他若懂理政,枹罕百姓何至于怨声载道?他若会治军,手下岂尽是些阿谀奉承、贪生怕死之辈?他若善战,又怎会闻我军至,便惊慌失措,只顾缩头乌龟般将所有兵马撤入这死地?”
简宇的话语如同利剑,一层层剥去了宋建可能拥有的任何伪装。他环视众将,继续道:“他不出来,非是有诈,而是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此人志大才疏,色厉内荏,平日里只知在所谓‘王宫’之中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如今大难临头,他除了恐惧瘫软,还能有何作为?或许,他此刻正抱着他的美人和酒坛,幻想着我等会像过去那些官员一样,围而不攻,最后无奈退兵呢!”
“至于突围?”简宇嗤笑一声,“他若有此胆色和决断,早在十余年前便不该只是窝在这里称王!他早已习惯了安逸和享乐,早已失去了拼死一搏的勇气!诸位所虑的‘诈’,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高深的学问了。”
简宇一番剖析,如同拨云见日,将宋建的本质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众将仔细回味,越想越觉得丞相所言极是。他们是以自己的能力和经验去揣测对手,却忘了对手可能根本就是个不堪一击的草包。
麹义、徐荣等人脸上露出恍然和钦佩之色,抱拳道:“丞相明鉴万里,洞若观火!末等确实多虑了!”
华雄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没卵子的怂包!害得俺老华还紧张了几天!”
马也笑道:“如此说来,倒是高看这宋建了。”
军营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原先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凝重感消散大半。帐中原本因疑虑而略显凝滞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既然敌人如此不堪一击,众将的战意更是高昂。马率先出列,银甲在灯下寒光一闪,抱拳请命:“丞相明鉴!既然如此,末将请为先锋,即刻攻城,愿提宋建级来献!”
他话音未落,庞德、马岱、华雄、甚至沉稳的徐荣、赵云等将领也纷纷出列,争先恐后地请求立刻动总攻。帐内请战之声此起彼伏,人人都想抢这唾手可得的头功。
然而,简宇却再次抬手,轻轻压下了众人的请战声。他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目光扫过众将急切的脸庞,缓缓摇头道:“诸位将军求战心切,本相甚慰。然,此时攻城,虽必胜,却非上策。”
众将一愣,面露不解。麹义疑惑道:“丞相,方才您言宋建无能,我军必胜,为何……”
简宇踱步到帐口,望向远处黑暗中枹罕城墙上零星的火光,解释道:“宋建无能,其麾下士卒亦多乌合之众,此乃实情。然,困兽犹斗,何况数万生灵?彼等受宋建蛊惑日久,又闻我大军压境,必惧我破城之后,行那屠城之举。若我军强攻,彼等为求活命,必在宋建及其死党逼迫下,做拼死抵抗。届时,纵然我军能克城,自身伤亡亦难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智者所为。我等要的是摧枯拉朽,而非惨胜。”
这一番话,如同冷水泼入热油,让众将沸腾的战意稍稍冷静下来。徐荣若有所思地点头:“丞相所虑极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能瓦解其军心士气,则事半功倍。”
“然也!”简宇转过身,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本相不愿多造杀孽,亦不欲我大汉将士无谓伤亡。故此,早已为宋建备下了一份‘厚礼’。”
他话音刚落,便对帐外吩咐道:“取来!”
只见两名亲兵应声而入,手中捧着一卷卷用上好绢帛书写的文告。简宇亲手接过一卷,刷拉一声,在众将面前展开。那绢帛之上,字迹遒劲有力,墨迹森然,正是那篇精心拟就的檄文:
丞相简宇,特奉天讨逆,剿灭伪王宋建。大军所至,惟诛恶及其伪官。凡助纣为虐、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严惩不贷。其余将士吏民,本为宋建所胁,非出本心,若能弃暗投明,反戈一击,或缚献宋建及其党羽者,不论军民,俱免其罪,并依功重重封赏。若执迷不悟,玉石俱焚,追悔何及!望尔等审时度势,勿谓言之不预也!特此榜谕,咸使闻知。
众将围拢过来,仔细观看。起初是寂静,随即,帐中响起一片压抑着的吸气声!这寥寥百余字,简直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它像一把精准的刀,瞬间剖开了枹罕城内看似铁板一块的防御。它将宋建及其核心死党与广大被胁从的将士、百姓彻底割裂开来,明确指出了生路与死路。
“妙啊!”谋士席上的荀攸先击节赞叹,“恩威并施,区分从。此榜一出,枹罕城内,今夜无人能眠矣!”贾诩、成公英也微微颔,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