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穿衣服呀。”梁盼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从盒子里抽出一个锦盒,用食指小心地挑着把舞衣展开,雾盈觉得后背上蔓延开一片刺骨的凉意——那舞衣是艳丽的孔雀蓝色,外面用金鳞片镶嵌而成的,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十分华丽,裙摆处还坠着一排铃铛,可内里全是密密麻麻的针,虽然短,但也足够让她遍体鳞伤了。
雾盈额头上尽是冷汗,她的手脚忽然被两个嬷嬷钳制住了,梁盼巧带着那件舞衣越来越近,雾盈自知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过一劫了,她闭上了眼睛。
密密麻麻的刺痛突如其来,雾盈一瞬间觉得当年她跪碎瓷片之时的疼痛与这次重叠了,她眼前浮现出明若清丽决绝的面容。
明若……
“啊——”雾盈忍不住痛呼出声,那刺痛从她的后背,蔓延到了四肢,越来越深,最后,梁盼巧从最底层抽出一双舞鞋,“怎么能少了舞鞋呢?”
“不要——”雾盈不敢挣扎,因为一旦挣扎针只会越来越深,她眼眶里含着泪,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梁盼巧又怎么会听她的?
脚心和脚趾的疼痛让她几乎想砍掉自己的脚。
等穿戴好,雾盈的每一寸肌肤都已经渗出了鲜血,如同被毒蛇啃噬一般疼痛,剜心跗骨,她略微一动,那针便刺得越来越深,如果她穿着这身衣服跳舞,那……她岂不是要没命了?
“走吧。”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架着她往明蕊殿走去,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路程,她在途中也几乎昏死过去。
“这……”黎晚颐吓得面容惨白,连忙用袖子遮住眼,“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雾盈现在根本无法站起来,碎被汗打湿,紧贴在额头上。血透过孔雀蓝色的舞衣,远远望去如同来自地狱的曼陀罗花。
“怎么,颐姐姐要心疼她了?”明若施施然踱到雾盈面前,仿佛看到了柳尚烟的面容,她双手轻轻抚过雾盈的后背手臂,骤然用力,让那些针扎得更深一些,“你还我孩子!”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德妃故作惊讶,却也不阻拦。
“姐姐,”淑妃看不过去,拉了明若一下,冲她摇了摇头,“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柳氏又已经死了,又何苦为难她呢?”
“你有这菩萨心肠,本宫眼里却揉不得沙子!”明若望着雾盈的眼眸里盛满刻骨铭心的恨意。
“行了,再折腾下去人就死了,”德妃拍了拍手,给暗香递了个眼神,暗香命几个宫女把雾盈拖下去,“明妹妹,你做事好歹有个分寸。”
“哼!”明若也不管淑妃与德妃,自顾自甩了袖子,带着梁盼巧怫然离去。
暗香看着雾盈浑身的血洞,吓得脸都白了,“你从前与贵妃……罢了,不该问的我不问。”
雾盈勉强勾了勾唇角,下一秒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日后。
德妃瞒得密不透风,哪怕是骆清宴的人也没能探听出一点的消息。
但德妃又不希望她真的死了,到骆清宴那里不好交代,于是让太医院送来了药,只是那药效并不见得多好,雾盈只觉得一会疼一会不疼的,偏偏还要干活,那些嬷嬷们可没一点同情心,什么脏活累活都给她。
过了十几日,她浑身的伤才算没那么疼了。
临近中秋节宴,懿祥宫里的大小事务变得多了起来,这日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女官们已经排成了两队,等着觐见德妃汇报工作。
为一人面色红润,高颧骨,薄嘴唇,吊梢眼,正是尚宫陈肃柔,德妃的心腹。
雾盈又被张嬷嬷安排去扫落叶,院子里有银杏梧桐两种树,枝干遒劲,落叶铺了满地,雾盈呵了口气,挥舞着扫帚。
队伍里有她熟悉的岑稚霜与梁盼巧,还有凌尚服凌尚服,三人皆没拿正眼瞧她,雾盈也无意与她们相认,索性自己干自己的活。
诸位女官进了明蕊殿,雾盈衣衫单薄,在秋风里瑟瑟抖。
天光亮透了,远处飘来了几朵彤云。太子骆南珩与骆清宴,骆舒玄下朝后也来到了懿祥宫,骆清宴一眼就看见了雾盈,想上前与她打招呼,想起她之前的叮嘱,又硬生生忍住了。
骆南珩原本直直往前走,见骆清宴的目光偏移了寸许,也随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雾盈——只是这一眼,就让雾盈心惊胆战。
他的目光在触及雾盈的面容之后变得震惊,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水月,见过三位殿下。”雾盈连忙低下头。
“抬起头来。”骆南珩的声音沉稳中隐含着不耐烦。
雾盈无法再装傻,只好乖乖抬头,然后目光瞟向了骆清宴。
“月汀……”眼看他的手指就要抚上雾盈的脸颊,骆清宴赶紧挡在她面前,“皇兄,再不走德妃娘娘要怪罪了。”
“不急,”太子的语气慢悠悠的,“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