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琢磨的营生是卖野药,又叫手搓大力丸。
没配方,没药材怎么办?
这还叫问题?随手一搓不就完了吗。
河边挖一捧烂泥,配上点臭鱼烂虾,打一个鸡蛋清,外加一瓢干面粉。
就这些东西搅和匀了,搓成米粒大小的黑疙瘩,往小瓷瓶里那么一装,再贴上一张四四方方的红纸,蘸着毛笔写上“合欢”二字,这药就算作成了。
姥爷推着小车走街串巷,架子上只摆三瓶,玩的就是一个稀缺性。
旁人好奇,问这药治什么,姥爷故作神秘,一味微笑,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架势。
药效全靠猜,这不就更神秘了吗。
有故作聪明主,看到推车的小旗上,绣着一杆直挺挺的霸王枪,再联想到瓶口处明晃晃的贴着“合欢”两个字,当即断定,这肯定就是能够让男人重振雄风,金枪不倒的榻上神药。
一问价格,倒也不贵,一瓶只要两毛钱。
只要有一个牵头买的,就会有第二个跟风的,眨眼的功夫,三瓶野药就被一抢而空。
按理说,卖完了就得收摊了吧。
早着呢。
姥爷立马又从暗格里掏出三瓶新的,摆在架子上,推车到下一个胡同里继续卖。
生意好的时候,一天的毛利就能有三四块钱,放在当年这可是不低的收入。
要问河里的稀泥外加一瓢白面,这玩意真能壮阳?骗鬼呢?
姥爷也没说能壮啊,全是买家自己瞎琢磨的。
而且姥爷也很贴心,明确告知这药必须得事前半小时吃,不能早吃,也不能晚吃,不然药效就没了,白白花了两毛冤枉钱。
买药的人满心欢喜,在相好的面前夸下海口,说今晚你就等着瞧好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一夜七次郎,金枪小霸王。
相好的也纳闷,平常都是三秒,怎么今儿突然变得这么自信了?
俩人怀揣憧憬,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
门一关,窗帘一拉,男人掐着时间点嗑上一瓶大力丸,相好的也都脱光了躺好了,只等提枪上马,捉对厮杀。
谁料半小时一过,男人肚子咕噜咕噜响,连汤带水的屁一个跟着一个,夹都夹不住。
这他妈哪是壮阳,分明是要泄洪啊。
要知道,“大力丸”里面可是掺了臭鱼烂虾,搁谁谁窜稀,没得跑。
在相好的一声声叹息中,男人在茅楼蹲了大半夜,拉的人都脱相了。
天底下,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恶气,这叫“士可杀不可辱”,古往今来几千年,就没见过这么捉弄人的。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男人怒气冲冲的去找姥爷讨说法。
姥爷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告诉男人,谁说这是春药了?这叫肾精排毒丸,你拉稀,证明你肾有毛病,我这还有一瓶藏传肾宝王,一毛一粒,只要十粒,保准能把你的肾病治好。
别说,还真有人买,回家吃了又拉一宿。
说到这里,明眼人都知道,姥爷不就是纯纯的骗子吗。
其实吧,这也是被逼的实在没辙了,为了养家糊口,不骗怎么办,难道去抢?
姥爷因此挨了不少揍,腿都被打瘸了。
没几年,姥爷在整座天津城,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野药卖不出去,小蒲桃就得饿死。
姥姥姥爷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天津,换个城市继续讨生活。
就这样,小蒲桃跟着两位老人一路走南闯北,从天津到北京,再到河北河南,又到山东山西……
姥爷的名声一臭,就马上换下一个地方。
二老一少,就这么走走停停,在中原地界绕了一大圈,再次回到天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之久。
姥姥姥爷渐渐老去,蒲桃却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虽然没上过学,但是却挺有学问。
只因蒲桃自幼奔波,途经山河四省,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撂地的手艺人。
学的是白沙撒字,听的是路边野书,看的是古彩戏法,唱的是大鼓梆子。
这十五年,蒲桃看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照理说她本应嫉恶如仇,睚眦必报,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蒲桃天性开朗,烂漫活泼,好似未经世俗污染的白莲。
只可惜,蒲桃从小就缺乏两性教育,这也导致她对男女之事的看法,与常人大不相同。
很多难以启齿的话题,反而成了她随口就说的玩笑。
特别是配上蒲桃那张清纯的脸,我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
那就是——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