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的,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记忆犹新。
具体走了多久,我已经记不得了。
只记得脚下皑皑白雪,头顶烈日当空,我和袁大头被夹在天地之间,感受着大自然的冰火两重天。
有好几次,我甚至看到雪地上摆着一张席梦思大床,旁边坐着两个姑娘,勾着手指让我过去。
我知道这是幻觉,索性俩眼一闭,眼不见为净,咬着后槽牙继续往前走。
袁大头昨晚拉了半宿,肚子里一点食儿都没有,俩眼看什么都冒绿光,活像一只脑满肠肥的黄鼠狼。
他看着我怀里的吉娃娃,馋的都不行了,“三条,要不咱哥俩把狗吃了吧。”
我说:“你要是没拿它擦屁股,我高低就吃了。擦过屁股的玩意,还往嘴里塞,你当是牛牛呢?”
“我都用雪给它洗干净了……再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没搭理他。
袁大头砸吧砸吧嘴,咽了口唾沫,说:“你不吃我吃,快把狗给我。”
“给你个狗der。”
我踉跄的跑出去两步,突然愣在原地。
“三条,你怎么了……心梗了?你可别吓我,狗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你可盼我点好吧。”
“谁让你突然不走了,吓老子一跳。”
袁大头说着跟了上来,和我并肩站定。
只看一眼,这小子就激动的浑身抖,指着一款绿底的指路牌,磕磕巴巴的说道:“国道……是1o2国道!三条,我们走出来了……我们,我们得救了!”
说话间,袁大头已是热泪盈眶,身子一斜,滚下了土坡……
我俩躺在国道旁,放肆大笑,享受着人类文明带来的踏实,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人无比安心。
哭过笑过之后,又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面前。
那就是我伸手拦了好几辆车,司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在那个年代,虽然国家已经禁枪了,但是堵在国道上谋财害命的事,还时有生。
常见的套路是,找个女人,在肚子上扣半块西瓜皮,再用衣服一盖,假扮即将分娩的孕妇。
有的更直接,干脆往地上一躺,装成心脏病突的老人。
沿途过路的司机,有的会出于好心,下车想要救人。
拦路打劫的,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只要车子一停,立马从树林或者壕沟里窜出一群大汉。
他们分工明确,有的占领主驾驶室,拔掉车钥匙。有的按住司机,蒙上眼睛。有的去后备箱或者后翻斗里抢货。
要说这些人只谋财倒还好,狠就狠在谋财之后还要害命。
九十年代初,不少司机因此死于非命,那个年代也没个监控,荒郊野岭的,死了也是白死。
其中有几条国道,只因拦路抢劫的太多,甚至被长途司机戏称为“黄泉路。”
至于是哪几条路,这里就不便展开细说了。
尽管国家在九十年代中后期,专门对这类恶劣事件组织过严打,但是收效甚微。
所以我和袁大头堵在国道上拦路,没人搭理也在情理之中。
特别是我俩这个落魄样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有人敢停车都怪了。
袁大头说:“实在不行我趴道中间吧,就不信车不停。”
我说:“你小子胆真肥,要是来个拉钢卷的大货,刹车都不带踩的,你就擎等着当人肉减带吧。”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估计北京奥运会都举办成功了,咱俩还在这儿干杵着呢……诶对了,我有办法。”
“你个小机灵鬼能有什么法子?想好了再说,我可不想听什么馊主意。”
“搬石头把路给堵上,老子就不信司机不停车。”
“打住!拦路打劫的都不敢明晃晃的堵路,你小子真是胆肥了。”
袁大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怕个鸡毛,咱俩就堵一会,又不犯什么大毛病。”
“毛病可大了去了,你忘了咱俩是什么身份吗?”
“考古队编外人员啊,正宗的劳务派遣。”
“屁吧,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咱俩是盗墓贼,盗墓贼!一堵路,交管所马上就能来人给咱俩拷上,再翻出兜里的冥器,这可热闹了,直接移交到派出所,后半辈子就等着吃牢饭吧,菊花都能给你干爆喽。”
话是难听了点,但我这叫话糙理不糙,只用了三句半就给袁大头怼的哑口无言,气得他一个人蹲在道边抽烟。
说归说,闹归闹,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拦车。
一连过去了几辆,还是一辆都没停。
甚至其中一台小轿车,还他妈特意往我这边打了一把方向盘,然后猛按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