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纨将信笺递到李鼎手中,“我有封信,想请托二爷替我交给江宁织造府的颙大爷。”马纨清楚曹寅对自己的成见,倘若自己着人送信,这东西怕是没办法平安送到那兄妹俩的手中,但李鼎不一样,他与江宁织造府本就有姻亲的关系,给曹颙送信平常至极。
马纨觉得此计周全,但拿着信的李鼎却是皱了皱眉。
曹颙……
李鼎想到在江宁织造府时,马纨与曹颙之间那迥乎于旁人的气氛——李鼎过去流连于风月之地,对男女之情了然于胸,他清楚地知道,马纨与曹颙之间的情分绝不止于寻常男女。
当初马纨在江宁织造府时,李鼎就对她起了几分兴趣,但碍于曹颙兄妹俩看护得紧,不让他与马纨过多接触,李鼎只能断了心思,如今情况变了,马纨好不容易落到了苏州织造府,李鼎的心思自然如同雨后春笋,再一次冒出了头。
李鼎攥着信封的手用了些力,但当着马纨的面,他还是神情自若地将信笺收入袖中,“知道了。”李鼎淡淡地应着,心里想着的却是要再拖上几日传递,免得曹颙拿到信后,急不可耐地上府要人。
正说着,外间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
“二爷,二爷……”小厮急呼声中带着几分哭腔,他跑到李鼎身边,满脸苦相。
“刚刚满春楼的老鸨叫人来讨上月赊下的银子,这事儿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老爷怒火滔天,请来了家法,说是要好好刮您身上一层皮呢!”
李鼎一愣,随即火急火燎地起身,“快!你去请母亲过来,只管催促,但凡晚来一步,她儿子就得把命交代在李织造的棍棒底下!”
说完,李鼎急忙正冠,拔步准备离开。
马纨原只是看个热闹,但见李鼎这么紧张,便知这事儿比自己以为的要严重许多。
细细琢磨了一番,马纨拉住准备离开的李鼎,“苏州织造府近来也亏空严重?”
“正是如此。”李鼎紧蹙着眉抱怨,“但我也是这几天才得知的消息,在此之后,我再也没往满香楼里钻过,可哪里想到这一歇息,倒忘了月前赊的账了!”
李鼎说着说着,便不由忿忿摇头,“父亲本就为经费的事烦着,我这一来,可不正好当了那只出头鸟!”
马纨看着冷汗直冒的李鼎,回想起太湖时,他舍的几颗蜜枣,又记起自己离开怡香院后,被他所救并安置在织造局……她多次承了李鼎的情,不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
思及此,马纨拉着李鼎在位置上坐下。
李鼎这会儿哪还有心情跟马纨谈天说地,他刚想推拒离开,却被马纨开口打断,“我教你一法,可暂缓苏州织造府眼下的危机。”
李鼎一愣,很快就冷静下来,正襟危坐,“你说。”
他听说过马纨的本事,对她颇是信赖。
相较于曹寅的无情无义,马纨觉得苏州织造府是她能短暂落脚之地,她回想起曹寅当初狠厉的一巴掌,攥紧拳头的同时,看向李鼎说道:“三大织造亏空之事,皇上心知肚明,李织造倒不如趁此机会,向皇上奏请监管两淮盐务的肥差,补贴织造缺口。”
李鼎摇了摇头,“可是两淮盐务如今隶属于江宁织造……”
“轮流监管。”
马纨打断了李鼎的话,给他细细分析起来,“皇上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三大织造,一家独大,为了平衡三大织造,他定然不会反对轮流监管的提议,只要苏州织造能够拿下两淮盐务,便可缓解当下困局。”
马纨的提议无疑是在曹寅身上割肉,但面对多次想致自己于绝境的曹寅,马纨也不仁慈。更何况父亲之案,焉不知曹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趁早布局也并非坏事。
李鼎仔细揣摩着马纨给出的意见,越是盘算越觉得可行,他心中宽慰不少,忙不迭朝着马纨行了个大礼,“纨姑娘救命之恩,他日我好生报答。”李鼎说着,便拿着马纨的提议,胸有成竹地前往前院。
这一派气宇轩昂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恐惧。
再次赶回到李鼎身边的小厮,见他这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震惊之下只余悲恸地扶额流泪:完蛋!二爷怕得癫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得了马纨献策的李鼎,终于有了几分在苏州织造府内横着走的畅快感,李鼎采纳了他的意见,奏请了皇上,而亦如马纨所预料的那般,皇上批准了李煦所请,两淮盐务即日起,由苏州织造与江宁织造轮流监管。
李鼎一言,为苏州织造抢得兼管两淮盐务的肥差,李煦对他有再多微词,此刻也一笔勾销。而李鼎也彻底因为此事,折服在马纨的才情之下。
之前,马纨曾提出在盐务上以“院费”形式征缴,解决了皇上南巡的开支,此次,她又在苏州织造府立了大功,这几日,李鼎出入织造局更加频繁,俨然一副以马纨马是瞻之态,
这殷勤架势,就连碧月都瞧出了几分不对劲。
这天,碧月好不容易逮到个时间,神神秘秘把马纨拖到一边。
“二爷这是……想把你娶过门当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