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怒急攻心之下,骤然晕厥,唬的众人手忙脚乱,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太医的叫太医。
整个乾清宫一片凌乱。
王锡爵、张位、石星呆呆看着这一幕,犹如石化一般。
皇上才三十五岁,正当盛年,为何一气之下居然昏迷不醒?可见龙体亏损严重啊。
若是皇帝有了好歹,十三岁的太子继位,那么一定是郑贵妃掌控大权,宦官和外戚更加势大,朝局之危更不可测!
“老嬷嬷!”郑贵妃花容失色的赶来,看到面色潮红、昏迷不醒的皇帝,带着哭腔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臣妾啊!”
一边说一边抚着皇帝心口,呼喊道:“夫君!快醒醒!快醒醒!”
说也奇怪,郑贵妃这么一喊,皇帝的眼皮一动,缓缓睁开,竟是醒了过来。
果然,郑贵妃也是皇帝的一味药。
“皇上!”众人一起跪下。
“夫君!”郑贵妃惨白的脸露出一丝笑容,“夫君醒了!”一边拍着皇帝的心口。
皇帝一开始神色平静,可是紧接着就想起了什么,立刻变得愤恨起来,伸手握着郑贵妃的手,“娘子,信王和朱寅反了,在南京反了,乱臣逆子…”
郑贵妃摸着皇帝的手,咬着银牙道:“妾已经知道了!南京百官都已经附逆!这两个该千刀万剐的贼子!”
她接到消息后也气的差点背过气,恨不得立刻将朱寅和朱常洛抓来,千刀万剐,抽筋剥皮。
原本以为,这国本之争自己赢了,儿子终于成了太子,王恭妃母子迟早死路一条,可谁成想,朱常洛那个都人子,居然在南京称帝了!
她忽然神色哀怜,泪水涟涟般几乎哀求道:“夫君你不要动怒,怒则伤身,大碍龙体。他们这些乱臣贼子蹦跶不起来,朝廷翻手可灭…”
万历肥胖的脸上泛着奇异的潮红,眼睛忽然亮了的有点吓人,肥硕的腮部都在颤抖不已,狞笑般说道:
“乱臣贼子,他们搞什么靖难,尊朕为太上皇!咯咯!当真是丧心病狂,罪该万死!早该杀了朱寅这个乱臣贼子,还有朱常洛这个大逆不道的孽子!”
“朕不怒,朕不怒,娘子不要担心,朕没事,朕好的很…”
郑贵妃赶紧亲手给皇帝点了一杆福寿膏,伺候皇帝抽起来,皇帝吞云吐雾的吸了两口,呼吸都顺畅了些。
很快,御医也赶到了,立即给皇帝用药、施针。
御医诊断之后,硬着头皮跪下道:“皇上万万不可再动怒,否则恐有,恐有…”
郑贵妃用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御医,“什么?说!”
御医满头冷汗,“回娘娘话,若是再大怒,轻则中风瘫痪、半身不遂。重则…”
郑贵妃身子一颤,语气如刀的说道:“万一皇上…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御医欲哭无泪、汗出如浆,虽然十分委屈,却也只能斟酌着开了药方之后,战战兢兢的退下。
众人一起跪下,恳请皇帝平心静气,不要再大怒。
张鲸道:“朱寅和信王此举乃是大逆不道,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能成什么气候?他们就是占了南京一座城,也就是困守孤城而已。都不需朝廷下令,南直隶、浙江、江西等地就会平叛。”
此时的张鲸很是后悔,当初为了田义的恩惠,答应暗中关照朱寅。
高寀也道:“是啊爷爷,估计南京已经被收复,朱寅的人头已经在路上了。”
高淮道:“爷爷放心便是,乱臣贼子折腾不起来的。朱帅锌只敢在西域闹腾,何曾敢入关?反正西域不是大明,暂时随他去,自有天收他。”
“至于朱寅和信王,在南京闹事,那就更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光占了南京有什么用?苏松常徽这些南京周边的府都不会附逆,更别说浙江、江西等省了。贼人就算有几万兵马,又如何能挡得住朝廷大军?”
几人这么一说,就好像如今的南京朝廷只有南京一座城。
这也不怪他们。靖海军和虎牙特务封锁消息,最快报告北京的只有邱乘云的奏报。
而邱承云接到的最初消息,就是朱寅和信王占了南京,号称奉天靖难另立新朝,在孝陵即位遥尊皇帝为太上皇。
其实就是政变第一天生的事情。他知道后第一时间就奏报北京。
至于之后几天的事情,此时的邱乘云当然已经收到消息,也连接了加急奏报。只是第二封、第三封奏报还在路上,过几天才能到。
这就导致,万历君臣还以为朱寅和信王仅仅是占了南京城,甚至还不知道登基大典和改元的事情。当然更不知道,半个南直隶和五个省已经拥护南京朝廷了。
起码在他们看来,朱寅和信王造反,他们是乱臣贼子,南方诸省肯定要勤王平叛。叛贼只有一座南京孤城,又能坚持多久?迟早必败!
听几个太监这么一说,皇帝果然放心多了,快要爆炸的心口,也缓了过来。
说起来也很讽刺。万历有这个误断,是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到底损失了多少民心,骂名到底有多大。
荒废朝政、加征剿饷、废长立幼、厂卫横行、宦官专权、税监为祸、抄家敛财、镇压清流、自私自利…等等昏聩无道、倒行逆施之举,耗尽了万历新政以来他留给世人的好感,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