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朝廷,支持皇长子的礼制派,早就没有当年的声势浩大了。很多中坚力量,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致仕的致仕、罢免的罢免。
仍然留在朝堂中的,已经无力和皇帝、郑氏、宦官集团打擂台了。
但是这几年,朱寅也秘密做了很多准备。表面上他只是彭水知县,可暗中却如影子皇帝般一直在兴风作浪、呼风唤雨。
每年都要花掉宁采薇大笔的金银,花钱如流水。宁采薇每年拨付的银子,过了户部的三成!
一个涉及皇宫、朝堂、官场、士林、商界、军界、民间、绿林的庞大秘密组织,横空出世。
朝廷谁也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影响大局的指令,从偏远的彭水县出。
准备了几年,眼下终于等到了信王就藩。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万历二十四年五月初三,彭水县。
知县官邸之中,到处都插着艾草、菖蒲。靳云娘等人正在包粽子,准备端午节。
池台上,十九岁的宁采薇正坐在凉亭中练字。她身穿宽松透气的罗衫,腹部隆起,满头秀挽着一个慵懒的堕马髻,眉心点着‘端午啼妆’,衣襟上挂着艾草编的小老虎。
宣纸之上的簪花小楷,优雅端庄,字字如画。一只执笔的素手,似乎比羊脂玉笔管还要洁白。
池中的水影映照着女子的清颜,风华绝代,国色天香,仿佛一株盛开的牡丹花。
和三年前相比,宁采薇的气质更加雍容贵重,没有了之前的少女清稚,多了三分妩媚风韵和母性光辉。
去年中秋,她和朱寅年满十八周岁后终于合卺圆房。宁医仙没有理由再阻止,只能按照承诺,分房另睡,将主卧让给了小两口。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的羞涩是没有的,大胆奔放、干柴烈火当然也不至于,有的只是水到渠成一般的自然而然。
圆房之后,结束两辈子处子历史的宁采薇,才切身体会到什么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新婚蜜月。
真就是食髓知味一般,十分符合真香定律。果然,顽固强大的生理性喜欢才是王道。这枕席之欢、于飞之乐,当真是笔墨难言啊。如此闺中秘史,属实不可为外人道也。
就这么琴瑟相和,没过太久果然珠胎暗结,不白苦练一场骑射。
算起来她已经已经怀胎近九个月,即将瓜熟蒂落,月底就要分娩了。
这几个月,最上心的是妹妹宁清尘。几乎每天都要给她切脉,检查身体,听胎。亲自调配安胎药,过问孕妇饮食。
想到本月就要当母亲,她是既高兴又忐忑。
要说切脉诊断,当然还是中医国手厉害。李时珍切了脉,说是个千金。
清尘也说,是个女孩儿。
小老虎已经开始想孩子的名字了。婴儿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
可是现在她有些心绪不宁,因为国本之争尘埃落地,信王上位失败被赶出京城,等了几年的机会终于出现,接下来就是大干一场,她哪有心思不闻不问?怀孕真不是时候啊。
眼下练习书法,也是为了平心静气。小老虎也说了,让自己不要操心,安心养胎待产即可。
大事,有他。
耳边传来木屐“铎铎”声,宁采薇头都不抬,就知道是妹妹又来了。
小丫头已经十岁了,生的更加粉光致致、清纯可人。
分明是个十岁女童,可眉宇间却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不对,更确切的说是庄严。
如今宁医仙可是不得了啊。三年时间,她就已经活人无数,名满大江南北,生祠遍布西南、湖广、江南等地。
尤其是在西南和湖广,在夷人之间,她更是成为很多人崇拜的“清尘圣母”。清尘医学院在彭水,已经吸引成千上万的人慕名而来。
光是救活的难产女子,就难以计数。
一个小女孩,被称为“母”,可见她的名望到了什么地步。
说起名望,清尘圣母如今一点也不比稚虎先生差。在很多底层百姓心中,清尘圣母比起稚虎先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多不知道彭水县的人,因为清尘医学院,而知道了彭水。
很多大城,都修建了圣母庙,祭祀宁医仙。
酆都的大道宫,甚至塑造了宁清尘的神像,说她是道教神灵转世,道号就是清尘圣母。
而成都规模最大的大圣慈寺,也不甘落后的说宁清尘其实是准提佛母降世,为她谱了画像,陈列在佛殿之中。
道藏和佛经,都谱写她的事迹,说她是本教神明。
眼下在她影响最大的重庆地区,宁清尘的命令甚至被信徒们尊为“法旨”,百姓见到她往往主动下拜。她在彭水县的威望,仅次于知县朱寅。
这些,连宁采薇都有些酸了。
“圣母或者佛母,你又来了。”宁采薇语气清幽的说道,“都说你是天上的神仙,可听出了小女子肚中孩子的来历?”
宁清尘打开药箱子,取出原始版的听诊器,放在姐姐肚子上听了一会儿,笑嘻嘻的说道:
“贫道听出来了,恭喜女施主,你肚子的孩子,十分尊贵啊。”
宁采薇很是无语的放下毛笔,揉揉手腕道:“有多尊贵?”
宁清尘装模作样的一掐指,“这何止是千金?这是公主啊,还是长公主,不尊贵么?”
宁采薇蹙眉道:“这种话不能瞎说,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