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贼寇最大的特点是半寇半民,时而是种地煮盐的百姓,时而是打劫杀人的贼寇。地方官府剿不胜剿,管不胜管,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利用贼寇对付海瑞,谋划起来很容易。就看怎么善后了,横竖就是出兵剿灭,杀人灭口。
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很多,打个哈欠说道:“张卿,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也懒得问。只要海瑞不入京就行了,你自去办吧。”
“遵旨!”张鲸领命退下。
皇帝举起烟枪狠狠抽了一口,良久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倚老卖老,沽直邀名,聚众闹事,不死何待?”
“海刚峰啊海刚峰,你若是死在贼寇手里,少不得也要连累朕的名声。你就不能安生点?快要入土的人,你管这些作甚?”
…
张鲸回到司礼监值房,立刻吩咐叫来自己的心腹,东厂办事太监邱蠡。
张鲸和邱蠡在密室商议了一会儿,邱蠡就离开司礼监值房。
从此刻起,所有事情和张鲸无关,而是他邱蠡的手笔。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张鲸当然不会亲自干这件事。
邱蠡是最适合干这件事的。
邱蠡回到自己的公房,立刻传见新提拔的锦衣卫千户曾铮。
邱蠡是太监,没有圣旨不可离京,他当然也不能亲自去做。
“小的曾铮,拜见恩相。”曾铮一进来就诚惶诚恐的叩头,“不知恩相传召,有何指示?”
曾铮本是一个山东响马,惯于打劫客商,后来落网之后被邱蠡救了一命,不几年就当了锦衣卫千户,成为东厂的爪牙。
“起来吧。”邱蠡沉声说道,“曾铮,你当初是绿林出身,和山东地面上各堂口的兄弟都有过往,你说说,都知道哪些山东地面的堂口?说全一些。”
曾铮不知道丘蠡为何有此一问,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小的所知,有些实力的堂口,有闻香教、一炷香教、弘阳教、满蓬会、混江龙帮、浪里白条会、护矿帮、杆子会、青手刺客帮、水鬼帮、响马营…”
邱蠡又问:“这些堂口,背景大的有哪些?”
曾铮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斟酌着说道:
“背景大的堂口,主要是满蓬会、护矿帮、青手刺客帮三家。满蓬会的人主要是漕工,背后站着漕运总督衙门。护矿帮的背后是衡王府,因为山东的矿业衡王府最多。青手刺客帮最特别,是专门解决人的,却带着明刑弼教的腰牌,背后是孔府。”
邱蠡忍不住笑了,“孔府还养刺客杀人?俺真是意外,那可是圣人后裔,儒门正宗。”
曾铮笑道:“恩相久居大内,身份尊贵,自然不知这些狗屁倒灶的乱事。这青手刺客帮,也是山东老字号的堂口了,本就是孔府豢养的,嘉靖爷时就存在了。”
邱蠡道:“眼下正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去办。你立刻火去山东,联络一些堂口,但不能联络这三家背景大的。其余的你尽管联络,人马越多越好。俺给你一些五品以下武职空白告身,你用来封官许愿……”
曾铮一开始还心中激动,可等到听到要对付海瑞,顿时傻了眼。
恩相让自己收买绿林势力,拦截围攻海瑞及其率领的三千士子?
这…
曾铮虽然是黑道出身,却也知道海青天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曾铮顿时有点为难。
“怎么?”善于察言观色的邱蠡脸色一沉,一双三角眼闪烁着阴冷的寒芒,“你很为难?”
曾铮身子一颤,两腿一软的跪下,“不为难!不为难!恩相放心便是。”
邱蠡微微一笑,“可不要勉强的好,毕竟不是小事。”
“不勉强!不勉强!”曾铮陪着笑脸,“小的连命都是恩相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邱蠡摆摆手,“表忠心的话就不要说了,俺知道你的心。事情你也知道了,你办事俺也放心。记着,保密二字说着轻飘飘,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你可知道其中利害?”
曾铮硬着头皮道:“小的敢不知道?此事出恩相之口,入小的之耳。就算小的夜里做梦,都不会泄露一个字。”
邱蠡点点头,“好!你立刻去办,动作要快。必须在海瑞出山东之前拦住他,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说到“不管用什么法子”这句话,邱蠡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透着森寒之意。
“谨遵恩相钧旨!”曾铮拱手领命。
他弯腰倒退出五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邱蠡说道:“办完了这件事,你就是指挥佥事,荫一子为百户。”
“谢恩相抬举!”邱蠡神色一喜。
却见邱蠡笑容一敛,“可万一办砸了,你就不用回来见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