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满的桑椹紫与学步鞋的布底
小满的太阳把院子晒得暖暖的,葡萄架下的桑椹熟了,紫黑的果子挂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灯笼。林晓晓蹲在桑椹树下,手里拿着个竹篮,小心翼翼地摘着果子,指尖被染成了紫黑色,像涂了层颜料。
“慢点摘,别把衣服蹭脏了,”周明宇端着个木盆从屋里出来,盆里泡着块软棉布,“念安媳妇说孩子快学步了,让你给做双学步鞋,要软底的。”
林晓晓直起身,把桑椹倒进竹篮:“知道了,这布我昨天就浆好了,软和又挺括。”她指着盆里的棉布,米白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太阳花,“你看这花样,跟念念小时候穿的那双一样,她当时踩着学步车,鞋上的花都磨掉了。”
周明宇蹲下来,帮她扶着低垂的桑椹枝:“那丫头现在还念叨,说‘妈妈做的鞋最跟脚’。”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上次去镇上,看见个老手艺人卖这个,说是‘桑皮纸’,纳鞋底最结实。”
布包里的桑皮纸黄澄澄的,透着股草木香。林晓晓拿起一张,往棉布上比划:“正好,给鞋底加层衬,又软又耐磨。”她从针线笸箩里翻出根粗针,穿上藏青色的线,“你妈当年给念安做学步鞋,就用这纸,说‘孩子脚嫩,得护着’。”
念念背着小书包从外面跑进来,辫子上沾着草叶,手里攥着朵小雏菊:“妈妈,妹妹会爬了吗?我带了小花给她戴!”她凑到竹篮边,抓起颗桑椹就往嘴里塞,紫黑色的汁水流到下巴上,像只小花猫。
“小馋猫,”林晓晓笑着擦掉女儿下巴上的汁,“妹妹还不会爬呢,等穿上妈妈做的学步鞋,就会走了。”她拿起棉布,开始剪鞋样,“给妹妹的鞋绣只小兔子,跟你当年的一样。”
周明宇把摘好的桑椹倒进盆里,准备洗干净做桑椹酱:“念安说他媳妇想学制鞋,”他一边搓洗桑椹一边说,“说‘亲手做的鞋,孩子穿着踏实’。”
林晓晓的剪刀顿了顿,在鞋样的边缘剪了个小豁口:“让她来学,”她把剪好的鞋面摊开,“这手艺啊,得有人接着做。”她想起婆婆教她做鞋时,也是这样,在小满这天摘桑椹,用桑皮纸纳底,说“桑椹红,孩子旺”。
葡萄架上的麻雀啄食着掉落的桑椹,叽叽喳喳的像在说悄悄话。林晓晓拿起鞋面,开始用粉饼画小兔子的轮廓,粉线在棉布上弯弯曲曲的,像只刚睡醒的兔子。“你看这兔子耳朵,”她笑着对周明宇说,“跟念念画的一样,歪歪扭扭的。”
“这样才可爱,”周明宇把洗好的桑椹放进砂锅,“机器做的太规整,没灵气。”他往砂锅里放了两勺冰糖,“熬成酱,给孩子抹馒头吃,比买的果酱纯。”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在棉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晓的针在布面上游走,藏青色的线勾勒出小兔子的轮廓,眼睛用的是黑色的小珠子,像两颗圆滚滚的桑椹。她知道,这学步鞋里藏着的不只是软底和布面,还有桑椹的紫、阳光的暖,和她捏着针时,心里慢慢漾开的甜。
二、芒种的麦香里与缝补的襁褓
芒种的风带着麦香,从巷口飘进院子。林晓晓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块淡黄色的棉布,正在缝补襁褓的边角。棉布是念安媳妇带来的,说是孩子总啃边角,把线都啃松了,上面还沾着点奶渍,像朵小小的云。
“这布质量好,”周明宇扛着袋新收的小麦进来,把袋子放在墙角,“是xJ长绒棉,比咱们这儿的软。”他凑过来看襁褓,“啃成这样了,换块新的吧,我明天去买。”
林晓晓没抬头,针脚在松线处走得密:“换了她不认,”她把边角缝得圆圆的,像个小馒头,“这孩子跟念念小时候一样,认旧东西,换了新的就哭闹。”她想起念念当年,非要抱着块磨破的小毯子睡觉,洗一次哭一次,说“毯子的味道变了”。
廊下的竹竿上晾着新收的小麦,金黄的麦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念念趴在石桌上写作业,铅笔盒里放着颗桑椹干,是林晓晓昨天晒的。“妈妈,星芽说她妹妹的襁褓是阿姨绣的,上面有小星星,”她抬起头,辫子上的红头绳晃了晃,“我们的妹妹也要星星!”
“好,给你绣星星,”林晓晓笑着拿起银线,在襁褓的边角绣了个小小的五角星,“这样妹妹啃的时候,就像在啃星星。”她从针线笸箩里翻出块蓝色的碎花布,“再给她做个小枕头,用新麦壳填芯,安神。”
周明宇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用簸箕簸着小麦,麦粒落在簸箕里“沙沙”响,像在唱歌。“念安说他媳妇想种点向日葵,”他突然说,“说院子里空着也是空着,种点花好看。”
林晓晓的针顿了顿,银线在五角星上歪了个小尖。“让她种,”她继续缝补,“我这有去年留的种子,是你妈当年种的‘太阳盘’,花盘大,结的籽也香。”她想起婆婆种向日葵时,总爱在花盘底下藏块小棉布,说“给小鸟留口吃的”。
灶台上的砂锅炖着麦仁粥,香气混着麦香漫了满院。高雅挎着个竹篮走进来,里面是刚摘的黄瓜,顶花带刺的:“星眠说要跟你学做麦仁粥,”她把黄瓜放在石桌上,“说你做的比食堂的香,有‘老家的味道’。”
“她就是懒,”林晓晓笑着递过块黄瓜,“放两勺红糖,谁做都香。”她指着襁褓上的星星,“你看这针脚,比上次给星芽绣的强吧?”
高雅凑过来看,眼睛亮了:“强多了,这星星像真的在闪。”她拿起针线笸箩里的碎布,“我给孩子做个布老虎吧,镇惊。”
周明宇端来三碗麦仁粥,放在石桌上:“快尝尝,今年的新麦,比去年的糯。”他看着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摆弄针线,突然觉得,这芒种的日子,就像这麦仁粥,稠稠的,暖暖的,藏着收麦的喜,也藏着缝补的暖。
林晓晓喝着粥,看着廊下的小麦、缝补的襁褓、还有高雅手里的碎布,突然明白,所谓的日子,不过是:
——麦香里,一针一线补好的旧襁褓;
——花盘下,悄悄为小鸟留的口粮;
——和身边人,笑着说的那些家常。
这些碎碎的事,像麦粒一样,被岁月簸去杂质,最后剩下的,都是带着暖的甜。
三、小暑的蝉鸣里与刺绣的肚兜
小暑的蝉鸣吵得人心里慌,葡萄架下却凉丝丝的。林晓晓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件红色的肚兜,正用金线绣着个小小的虎头。肚兜是给念安的女儿做的,布料是上好的真丝,滑溜溜的,是高雅托人从苏州带来的,说“孩子穿真丝不焐汗”。
“这虎头绣得真精神,”周明宇摇着蒲扇走过来,扇面上画着朵荷花,是念念涂鸦的,“比念念小时候的那个威风多了。”他把一杯晾好的薄荷水放在石桌上,“刚摘的薄荷,你妈说‘小暑喝薄荷,清热又败火’。”
林晓晓放下针线,喝了口薄荷水,凉意从舌尖窜到心里:“那是,现在手稳了。”她指着虎头的眼睛,用的是黑色的珍珠扣,“你看这眼睛,亮不亮?跟院里的井水似的。”
葡萄藤上挂着个小小的吊篮,里面坐着念安的女儿,小名叫“小桑椹”,因为出生时桑椹正熟。她穿着件粉色的小肚兜,是林晓晓前几天做的,上面绣着颗桑椹,此刻正抓着藤条晃悠,咯咯地笑。
念念趴在吊篮边,给小桑椹喂葡萄,指尖被葡萄汁染成了紫色:“妹妹,这是甜的,跟妈妈做的桑椹酱一样甜。”她转头喊,“妈妈,星芽说她妹妹的肚兜上有月亮,我们的有老虎,比她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