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在令人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窗外的风雪似乎稍稍减弱,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灌了铅。
终于,三批斥候带回了几乎一致的情报!
“报将军!东路确认,靖乱军大队人马沿西北方向(株枫林)溃退,足迹绵延数里,绝非虚假!”
“报将军!南路观察到其大营内帐幕空置近半,虽炊烟未减,但人声鼎沸之象不再,活动人影锐减!”
“报将军!北路弟兄冒死潜至其营栅外,窥得多处营区空寂无人,仅中军及前营区域仍有密集驻军,估算…留守兵力应不足一万!”
所有线索,都清晰无误地指向那个最诱人的结论——靖乱军主力真的溃逃了!
只留下万余人断后!
“哈哈!哈哈哈!天助大魏!”
书房内,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蓝延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心中那块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喜悦和胜利在望的兴奋冲垮了最后的疑虑!
武阳,你终究还是败了!
败给了粮草,败给了天气,败给了我蓝延煜!
“将军!战机稍纵即逝!”
副将激动得满脸通红,抱拳请命,
“靖乱军饥寒交迫,士无斗志,狼狈溃逃!请给末将五千铁骑,不!三千足矣!末将即刻出城,必能将那万余断后之兵碾碎,继而追杀其溃散主力,砍下武阳的级献于帐下!”
“末将也愿往!”
“将军,出兵吧!”
帐内众将群情激昂,纷纷请战,连日来被动防守的憋闷在此刻化为炽热的求战欲望。
然而,蓝延煜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他抬手,缓缓压下众人的请战之声,脸上狂喜之色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谋深算的冷静和可怕的耐心。
“不。此时出击,为时过早。”
众将愕然,不解其意。
蓝延煜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飘洒的雪花,声音沉稳地分析道。
“武阳用兵狡诈,即便真溃,亦不可不防其垂死反扑。此刻其溃军粮草应尚未彻底耗尽,仍有最后一搏之力。那一万断后之兵,必是挑选出的死士,抱定必守之志。我军若此时轻出,其一,风雪路滑,不利我骑兵驰骋;其二,其溃兵未远,若闻讯回身拼死反扑,我军易陷险地;其三,强攻其营,困兽犹斗,即便能胜,伤亡必重,非智者所为。”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
“让他再饿上两天!让严寒和饥饿彻底瓦解他们的斗志,让他们的身体虚弱到极限!也让其溃兵走得更远,无法回援!同时,我等正好借这两日,养精蓄锐,检查军械,待风雪稍停…”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
“传令!各营严密监控靖乱军大营及溃退方向!全军抓紧这两日,饱食足睡,修缮兵器,喂饱战马!两日之后,清晨卯时,全军出击!本将军要亲提大军,先踏平他那空营,全歼断后之敌!而后,挥师西进,收复显五镇,将武阳的溃兵,彻底碾碎在陆安郡的雪原之上!”
“将军英明!”
众将恍然大悟,纷纷拜服。
将军果然深谋远虑!
“即刻去准备!此战,务必全功,不留后患!”
蓝延煜意气风,挥手令众将退下。
“遵命!”
众将领命,兴奋地退去,各自回营安排。
很快,“靖乱军粮尽溃逃,两日后全军出城追歼”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舒城魏军的中高层将领间迅传开。
压抑已久的魏军军营中,顿时弥漫起一种轻松、兴奋、跃跃欲试的气氛。
连续多日的紧张戒备悄然松懈,士兵们谈论着即将到手的战功和赏赐,军官们则忙着检查装备,分配任务。
所有人都盼望着两天后,出城去收获这场看似唾手可得的巨大胜利。
他们丝毫不知,株枫林那厚厚的积雪之下,无数双饥饿却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正透过雪幕,死死盯着舒城的方向。
冰冷的刀锋在雪光下反射着幽光,最后的干粮被小心翼翼地吞咽,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一张借助天时地利、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已悄然张开,只待那致命的时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