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密集的雪片,狠狠砸在株枫林光秃秃的枝桠上,出鬼哭般的呜咽。
林间积雪已深及大腿,靖乱军主力数万人马,如同蛰伏的雪豹,无声地聚集在林间一片相对开阔的背风处。
没有火光,没有喧哗,只有无数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饥饿与决绝光芒的眼睛,以及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却强行压抑的声音。
严寒和饥饿,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每个人的体力与意志。
武阳屹立在一处稍高的雪坡上,玄色大氅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几乎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他没有点火把,但他的声音,却如同沉雄的战鼓,穿透风雪的嘶吼,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兄弟们!”
武阳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林间所有杂音瞬间消失,
“看着我!看看你们身边的人!再摸摸你们空瘪的肚子!”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饥饿的肠鸣和寒冷的颤抖是无法掩饰的事实。
“没错!”
武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棱炸裂,
“除了今晚这最后一口能照见人影的薄粥,我们,再也没有一粒粮食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雪的咆哮。
绝望的气息开始弥漫。
“我们被逼到了绝境!前有坚城,后无退路!期限就在今夜子时!”
武阳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却又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战意,
“但是!”
他猛地伸手指向舒城的方向,那动作仿佛要撕裂这沉重的夜幕!
“就在那边!就在那座舒城里!有堆积如山的粮草!有烤得流油的肥羊!有滚烫的美酒!有烧得旺旺的炭火!魏阳崽子们,正靠着我们的粮食,烤着我们的火,养足了精神,等着两天后出来,像宰杀牲口一样宰杀我们这些‘溃兵’!”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将士们的心头!
饥饿、寒冷、屈辱、愤怒…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积蓄、翻涌!
“我们能答应吗?!”
武阳怒吼,声震四野!
“不能!不能!不能!”
压抑到极致的怒吼终于爆出来,如同困兽的咆哮,虽然被军官们及时压低,却充满了惊人的力量!
“蓝延煜以为我们饿得拿不动刀了!以为这大雪能冻住我们的血性!他错了!”
武阳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这雪,是天赐的屏障!这夜,是索命的利器!他们放松了!他们懈怠了!他们正在温暖的营房里做着全歼我们的美梦!”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银鳞枪,枪尖在雪夜中划过一道凄冷的寒光!
“兄弟们!跟着我!拿起你们的刀枪!披上这雪白的披风!让咱们化作这风雪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摸到他们的城墙下!”
早有准备的军官们将一卷卷粗糙的白布到士兵手中,众人默默将其披在身上,瞬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今夜!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杀进舒城!粮食、炭火、美酒,都是我们的!用魏阳崽子的血,暖我们的身子!用舒城的粮,填我们的肚子!有没有种跟老子去拼这条命,博一条活路出来?!”
“有!有!有!”
“杀进舒城!吃饱穿暖!”
“宰了蓝延煜!”
求生的本能和对食物温暖的极度渴望,混合着被压抑已久的愤怒和血性,彻底点燃了这支濒临绝境的军队!
军心在这一刻沸腾到了顶点!
饥饿和寒冷化作了最原始的杀戮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