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平江军节度使府衙。
如同废墟的门前,节度使附身放下一块青砖,将身蹲在那青砖前,细细的擦拭了那砖上的浮尘。
身披重孝的龟厌,有两位兵丁搀扶了,将那瓦盆使劲的摔在上面,瓦盆粉碎,军中执棒高喊一声:
“起灵!”
此声悠长,众人呼和相应。
平江军节度使单膝跪地,撩起服袍,将衬甲的白袍扯了一条绑在额前。
众军士纷纷跟了,单腿下跪,齐齐的扯了衬甲绑在额头。一时间,军中遍飘白绫。
一声吹角催人肠,凄凉之声响彻云霄,几棒军鼓震心魄,铿锵之声响彻天地。
三声铁炮响,有姑苏城中,文官点主,武将祭门。
晨雾中,踏了军鼓缓慢前行。
先行,八十刀斧手列队两行,仓啷啷抽出腰刀,刀尖斜指地面。后跟明镜番,三丈高下,上书“宋故御太医,宋公横,正平之位。”
中军马队,行御品的仪仗,旗、珞、伞、扇中间一顶引魂轿,后有军中将校盔甲鲜明,那医帅大纛护在当中。
军马过去,佛、道两门弟子,高举两面佛幡,左上书“西方接引”右手上写“慈航普渡”。
济行禅师着海清的法衣,斜披一领锦阑袈裟,头戴毗卢帽加五佛冠。
望大门,锡杖一顿,起单手。口中念:
“请,道场成就人界疆场,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中江声号,苦海滔滔孽自招。迷人不休半分毫,时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施功德在若名,相在身召请。召请亡灵来赴会,趁此上莲台,一心召请……”
一声“召请”过后,众僧便高宣佛了号撒了花瓣铺路。将校拥了手扶招魂幡龟厌踩了花瓣前行。后跟各山的道士敲响法器,念动法咒,一路抛了黄符纸钱跟行。
沿途众人肃立,却无半点声息,只是遥望那灵柩出门。
见那童贯虚右先行,牵了棺木上的白布条以示抬棺。
平江军节度使泪眼看罢,口中叫了一声“正平!”便是膝行过去。
那童贯甩了白布与他,那节度使捡了去哭嚎两声:
“罢了!”
便起身站右。两人左右牵了棺木上的白布,拖拽而行。
后有十六个健壮军士,脱了上衣,留得裙甲,袒胸赤膊,齐叫了一声:
“起!”
且将那正平先生的棺木稳稳的抬起,稳步而行,便是一个棺木出门。
见那棺木,黑漆金边描绘,取万福不尽之意。棺头四角金福镶边,且做福寿绵长。
斩白马,取其皮,搭在棺木之上。意取“将军阵前死马革裹尸还”。
见灵柩出门,宋易便奔了过去,却被身后医者军士死死的按住,口中劝道:
“长史不可去也!”
宋易亦是知晓,身为亲近不可随送,只可于家门守候。便攀了门坎叩头不止,口中只能出呕哑之声而不得人言也。
沿途医者百姓、将校兵丁,见医帅大旗来至纷纷跪倒。
将校兵丁各自扯了衬甲白袍,系在额头,望正平帅旗递次抽刀扎于身侧,拱手于额前。
望灵柩来,俯身叩三下。此为军礼,亦袍泽之谊也。
百姓便上了供果,燃了四香,纷纷叩拜。却是不哭,两眼噙泪的望那棺来。见棺者才敢恸哭,此为“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时间哭声彼此起伏,递次而来。供果纸钱遍洒于棺前。
旁越远远望见医帅大纛,便扯了衬甲白袍系在额前,望那正平帅旗三拜。见棺来,撩衣襟跪倒叩三下。
礼罢,便随棺木一路向西,不做回头,至城外焚之。
且不是众人不想让那医帅正平入土为安,倒是着疫病甚毒权且无奈之举也。
城外,夕阳正红,将那金粉遍撒于野。
姑苏阊门,城楼巍峨,外城门靠吊桥,瓮城为长方。瓮城内套城,有南、北水陆两个童梓门。
“阊”乃通天气之意,以示吴国得天神保佑,日臻强盛。又因吴欲灭楚,该门方位朝对楚国,故亦名破楚门。
如今,萧瑟寒冬,且是疫病染城,原是城外水陆码头,且是萧瑟一片。
城门外,高搭方木柴堆一丈有二,便插四方各色令旗。
城中百姓,一早便将那供果香烛堆于巽位。
棺木行至,那童贯与那平江军节度使倒是不肯撒手,且有军士上前也不行礼,也不言语,便劈手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