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跟随他而来的苦行也想跟随了师父,从那船上跳下。然,却被那禅师远远的伸手拦下,道:
“为师前去探路,汝等且在船上,不可妄动。”
说罢,几个跳跃来到那龟厌面前。
双手合十触额,笑了道:
“烦劳师兄结缘。”
那龟厌听了这声“结缘”便捏瓷瓶,拿了那济行的手,磕出一粒丹药于他手心。
望了他一眼,道:
“此路凶险……”
却见那济行瞄眼望那黑曜翻腾出处,口中道了声:
“无畏!不妨!”
说罢,便抬手将那丹药吞在口中。
听得此话来,再看那济行禅师眼神,饶是让那龟厌眼前一晃。
便又见那胖大的济严法师,于那狂风烈焰中,高呼佛号,手舞禅杖独战那青眚。
再见那济尘禅师,口念“天蓬咒”,挥刀一路砍杀,冲入那青眚所化黑雾腥雨之中。
那无所畏惧,舍生取义的气魄,今日,便又在这和尚眼中得见。
想罢,只觉身上一震。遂叫了一声:
“好一个无畏!”
说罢,便将手中的丹药丢在口中,叫了一声:
“去者!”
便领了两人一路不回头,往那烟瘴覆盖之处狂奔而去。
姑苏城,西北胥江,十字洋河。上塘河,西塘河。
经过四角山水,与城里的水网相通,穿城而过,入东南的太湖、大运河和吴淞江。
城内有山塘,平江、东北街、十全、西北街、桃花坞、学士街、平门十河,饶是一个水网纵横星罗棋布。且有无街不河之称。
因水路纵横,而有桥。然,桥必有景,河道纵横交错,处处小桥流水。
于是乎,便成就了那“故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小桥映水面,河雾遮栏杆”的天堂美景般人间。
如今,却笼罩于那焚尸得黑烟之下,十里之内草木无存,百里不闻鸟啼虫鸣之声。入目残砖断瓦,毫无生气可言。
那龟厌看罢,且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望那焚尸而成的烟柱,且还不止一个。粗粗看来,倒有个四五处之多。
又见脚下原先繁华的城郊,如今却成连片被火焚烧过的残垣断壁。
那废墟间,尚有未熄之火焖烧成烟,袅袅而起。且是无风,那烟也是直直的散于那碧落之中。
天空亦是无云,日如白丸,炙烤了被火焚过的大地。
三人见此恶地,茫茫然四顾,却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却觉手中的“韵坤”突突的抖动。那龟厌见此地怨气之大,引得这手中的“韵坤”乱颤,心下便是个大不祥。
然那“韵坤”仿佛得了那怨气的指引,牵了那龟厌前行。
得了“韵坤”的引导,三人又行了十里,便见江心有岛。
那黑烟滚滚,便自那岛上升腾而起。
小岛周遭的水中,一片车马舟船的残骸相堆相叠,狼藉不堪。看那残破,仿佛像是被人刻意的凿沉。隐约有“粮”字大旗,在那黑烟笼罩中无力飘荡。
龟厌看罢皱眉,心下又是一沉。
心道:前来支援粮草医药者,亦受那疫病感染了麽?
身边的伯亮道长看了这般的惨景,愣愣的问道:
“凿船坏车,便是不回去了麽?”
那龟厌且不理他问来。心道,这江心岛,如今亦是个有来不去,只进不出的死地也!
心下想罢,便紧走几步到那江边,手搭了凉棚,仔细的看那岛中情景。
却是怎的一个惨字了得!
见那岛上建筑残败坍塌,周遭尸身累叠如山,几无下脚之地。
那累累尸身之中,却见不少白布黑字的招子,如同杀伐过后,残阵中的残破战旗,零落的散于那尸山之中。
想必,是那些个各地来援医者染病死于城中,且在这小岛之上焚烧以绝疫病之途也。
岛中心,有高三尺广一丈方木垒成高台。火焰焚烧那方木毕毕剥剥。猎猎火光中,隐隐见有人形之物蜷缩舒展。
穿了那浓烟,却见有人影,与那高台周遭的忽隐忽现的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