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没接话,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
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扫地的杂役都没有,只有几只麻雀在杂草里蹦跶,整个县衙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劲儿。
走到偏厅门口,就见桌上摆着粗瓷茶壶和三个茶杯,热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大人请坐。”
周文彬亲自给苏康倒茶,又招呼柳青在旁边的小凳坐下,热情得有些过分。
苏康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等周文彬絮絮叨叨说完,才开门见山:“周县丞,我刚到任,得先熟悉县里的情况,户籍册和钱粮账目,麻烦你让人取来我看看。”
周文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干咳两声:“这个……大人刚到,一路劳顿,不如先歇半天。账目有些杂乱,前几任县令都没太上心,积了好些年了,下官正让人整理,等整理好了,再给大人送过去。”
“哦?有多杂乱?”
苏康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周文彬脸上,“周县丞在武陵任职五年,连一本清晰的账目都理不出来?”
周文彬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连忙站起身拱手:“大人有所不知!本县这两个月遭了瘟疫,衙里人手实在紧张,账目的事根本顾不上。而且……而且前几任县令走的时候,也没留下像样的记录,有的竹简都被老鼠咬了,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啊!”
“瘟疫的事,我昨日在客栈也听闻了。”
苏康语气平静,“不知现在县里有多少人染病?症状如何?药铺里还有没有药材?采取了哪些防控措施?”
提到瘟疫,周文彬的眼神闪了闪,声音低了些:“染病的……大概几百人吧,具体数字下官还没来得及统计,毕竟染病的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药铺的药材确实不多了,下官已经让人去邻县采买,只是路远,还没回来。防控方面,下官让人在城南乱葬岗烧火消毒,尽量不让瘟疫扩散。”
苏康看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周文彬的话半真半假,染病人数肯定不止几百,药材采买多半也是随口说说。
他在大乾朝待了一年多,见过不少贪官庸官,周文彬这样的,就是典型的混日子,只求不出事,哪管百姓死活。
“周县丞,”苏康站起身,“账目之事,我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整理清楚,哪怕是被老鼠咬了的,也要把能辨认的部分挑出来。瘟疫关系到百姓性命,你今日就去统计染病人数,药铺缺什么药材,列个单子给我,我来想办法。”
周文彬没想到苏康这么强硬,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快整理账目,今日就去统计染病情况,绝不耽误!”
“那就好。”
苏康点点头,“先带我去后院的居所看看吧,行李搬过去了,也好早点安顿下来,下午我还想去街上转一转。”
周文彬连忙应着,躬身引着苏康往后院走。
县衙后院的县令居所是个小院落,正屋三间,左右各有一间耳房,院子里种着两棵老槐树,虽然落了叶,枝叶稀疏,却也算雅致。
正屋收拾得还算干净,桌椅床榻都是现成的,只是墙角有些霉斑,窗户纸破了个小洞。
“大人要是觉得哪里不妥,下官再让人整改。”
周文彬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了,这样就好。”
苏康走进正屋,目光扫过屋内,现里面陈设简单却齐全,足够日常居住。
等周文彬识趣地退出去,王刚和柳青也把行李搬进了屋。
王刚把藏着连弩的铺盖卷放在正屋床头,压低声音说:“少爷,这周县丞一看就有鬼,刚才我卸行李的时候,听见杂役说,上个月就有人去邻县买药材,到现在都没回来,说不定是把钱吞了。”
柳青也点点头:“我刚才在偏厅外,还听见衙役闲聊,说城南死的人不止几十个,乱葬岗都快堆不下了,夜里还有野狗去刨食。”
苏康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有鬼不奇怪,武陵的水本来就深。王叔,你下午去城南转转,看看乱葬岗的情况,再找附近的百姓问问实情;青儿,你去街上的药铺看看,到底缺什么药材,价格怎么样,顺便听听百姓都在说些什么,别让人认出你们的身份。”
“好!”
两人齐声应下。
苏康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里有了盘算:先摸清账目的底细,再查清瘟疫的实情,把武陵的烂摊子理顺。
他没忘京城还有个姓韩的仇家盯着,说不定武陵的事,和那人也有关系。
这趟上任,既要管好百姓,还得防着背后的冷箭。
苏康知道,一场硬仗,从今天起就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