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鹿忠显眉峰微挑,茶盖与杯沿轻碰,出脆响:“观棋不语真君子。”
鹿鸣川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我不语,我落子。”
鹿鸣川俯身,左手撑在桌沿,右手探入棋盒——
两指夹起一枚白子,指背烫伤的水泡被阳光映得透亮。
第八十三手。
他没有去救被屠的大龙,而是——
“碰!”
子落一路,黑棋铁墙最外侧的断点。
鹿忠显瞳孔骤缩。
这一手,看似无关死活,却扭转乾坤——
黑棋为了屠龙,外势早已变薄:要么放弃屠龙回防,让白棋大龙活出;要么继续杀龙,但外围将被白棋反卷,实地损失过二十目。
“你确定?”
对方抬眼,目光像钝刀刮过儿子烫伤的指背,“继续杀,她大龙仍死;回防,你外围尽失。”
鹿鸣川没回答,只侧身,把白恩月垂在膝侧的右手轻轻握进掌心——
指尖冰凉,却在他温度里迅回弹。
“确定。”
他看向棋盘,也看向父亲,“因为这条大龙——”
“是她留给我的入口,不是留给您的出口。”
空气瞬间安静到只能听见微风抚叶。
鹿忠显沉默三秒,忽然笑出声——
第一次,不是审视,不是衡量,而是纯粹棋士遇见妙手的畅快。
“好,好一个入口!”
鹿忠显把黑子掷回棋盒,金属与木壁相撞,出暴雨般的乱响。
“这盘棋,黑棋认输。”
他起身,背对两人,走向亭外,“之后慧瞳布会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们。”
“非特殊情况,我不会再在慧瞳出面。”
白恩月与鹿鸣川对视。
十指相扣,掌心温度交换。
“谢谢爸。”
鹿鸣川开口,声音轻。
对方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随即走远。
鹿荣站在原地,像被抽了魂。
他盯着鹿忠显,仿佛第一次不认识这个大哥——
这个在江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十年的男人,
竟然亲口说出“输了”两个字。
“我不信。”鹿荣追上前去,声音哑,喉咙里像塞了把碎冰,“大哥你没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