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冷眼旁观的外婆、把玩扳指的大舅舅,还有捂着额头的二舅舅,忽然笑了,眼尾丹砂艳得像要滴出血来,“沈家的权势?很好,那我就用你们最看重的东西,让你们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庭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紫藤花架在风中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外婆踩着高跟鞋重重上前,脖颈间的钻石项链随着剧烈的喘息划出危险的弧线,二十岁的面容涨得通红,宛如被激怒的母兽:“反了反了!沈梦雪,你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能骑到长辈头上?”
大舅舅将翡翠扳指捏得咯咯作响,冷笑一声从阴影中走出,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为了个没用的小姨,连家族都不要了?”
话音未落,二舅舅抹去额角的血痕,眼底翻涌着暴戾的火焰,作势又要朝郁竹抚依扑去。
沈梦雪迅张开双臂,将小姨护在身后,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墙。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众人:“你们口口声声家族规矩,可沈家的规矩,是恃强凌弱、随意欺辱亲人?”
“住口!”外公突然暴喝一声,藏青长衫下的玄铁令牌随着动作露出一角,震得廊下的水晶灯嗡嗡作响。
他二十出头的眉眼冷若冰霜,往日的沉稳荡然无存,“即刻把郁竹抚依送进苏家,沈梦雪禁足半月!若再敢反抗,就别怪我不念亲情!”
郁竹抚依突然从沈梦雪身后颤巍巍地站起,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声音却异常坚定:“不用为难雪儿……我、我这就去。”说着,她挣脱沈梦雪的手,脚步虚浮地向前走去。
“小姨!”沈梦雪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转头望向家族众人,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刹那,一道白色身影踉跄着扑来——外婆不知何时已卸去了所有锋芒,高跟鞋歪在脚边,钻石项链也歪斜地挂在颈间,二十岁的面容上满是惊惶与懊悔。
“雪儿,别走!”外婆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浑然不觉,“是外婆昏了头……”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睫毛剧烈颤抖着,“你母亲走后,我只有你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沈梦雪手背,在丹蔻染就的指尖绽开深色的花。
沈梦雪浑身僵硬,看着素来强势的外婆像片枯叶般簌簌抖。
远处传来大舅舅的惊呼声,二舅舅也呆立在原地,而外公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玄铁令牌在暮色里泛着黯淡的光。
“求你……”外婆的膝盖缓缓弯曲,珍珠耳坠垂到脸颊边,“别像你母亲那样,留我一个人……”
她哽咽着将脸埋进沈梦雪裙摆,昂贵的丝缎很快洇湿大片,“只要你不走,什么都依你……”
沈梦雪望着外婆通红的眼眶,喉间紧:"那我要小姨不嫁。"
话音落地,廊下悬挂的水晶灯突然出细微的嗡鸣,像是某种无声的震颤。
外婆攥着她裙摆的手指骤然收紧,钻石项链在急促的呼吸间磕出细碎声响:"好。。。好!只要你留下,什么都好说!"
她猛地转身,二十岁的面容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已恢复几分凌厉,对着呆立的外公和舅舅们厉声道:"听见了?取消婚约!"
"我愿意嫁过去。"
微弱的声音从沈梦雪身后传来。
郁竹抚依不知何时挺直了脊背,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一抹执拗的笑。
她轻轻挣开沈梦雪的手,间散落的银簪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雪儿,别为我闹得这么凶。。。"
"小姨!"沈梦雪猛地回头,看见郁竹抚依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是苏先生上次送她的绸缎裁的衣裳。
紫藤花的阴影落在小姨脸上,将她眼底的痴狂衬得愈刺目。
外婆踉跄着上前,高跟鞋在青砖上出刺耳的声响:"你疯了?!那苏。。。"
"母亲,"郁竹抚依突然屈膝行礼,间珍珠流苏摇晃着坠下晶莹水珠,"就当我最后求您一次。"
她望向沈梦雪时,眼神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温柔,"雪儿,你忘了吗?小时候你问我什么是喜欢。。。我现在终于懂了。"
沈梦雪感觉胸腔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想起昨夜小姨在烛光下,小心翼翼将桂花糕塞进她手里的模样;
想起那些年小姨省下胭脂钱,只为给她买最时兴的簪。
而此刻,这个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她的小姨,却要为了一个男人,甘愿走进明知是火坑的婚约。
"我会幸福的。"郁竹抚依轻声说,转身时素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惊起几片枯萎的紫藤花瓣。
沈梦雪望着那道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幼时她们在月下追逐的场景,那时小姨的笑声,比此刻廊下摇晃的风铃还要清脆。
外婆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大舅舅攥着翡翠扳指的手松开又握紧,二舅舅别过脸去,不愿看沈梦雪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唯有沈梦雪站在原地,听着小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在暮色里此起彼伏。
暮色如墨,将沈梦雪的身影浸染得愈单薄。
她望着小姨消失的月洞门,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抽离。间点翠步摇垂落的珠串轻轻晃动,却掩不住她眼底破碎的光。
想要挪动脚步的瞬间,沈梦雪忽觉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绣着银丝的裙摆扫过青砖,带起几片干枯的紫藤花瓣,在空中划出无力的弧度。
她踉跄着往前倾,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鎏金护甲磕在石桌上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