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被嗡嗡的议论声搅得沸腾。
那个少年,名叫阿哲,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却站在人群中,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小雨,像一头起挑战的幼兽。
他的问题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扩散至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快要想通的时候?”一个女孩附和道,“就像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却又不肯把完整的答案直接给我们。”
“这不就是最好的教学方式吗?”另一人立刻反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风传知识’是在锻炼我们的思维!”
“可这太巧合了!每一次都是!这不像是教学,更像是一种……校准。”阿哲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争论愈演愈烈,孩子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林小雨没有制止,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指节无意识地在讲桌上敲击着。
她知道,这正是“风传知识”带来的必然结果。
当被动接受变成习惯,任何一次主动思考的火花,都可能引燃对整个体系的质疑。
而这个质疑,恰恰是她一直在等待的。
直到夜色彻底浸透了窗棂,孩子们才带着未尽的争论三三两两地散去。
林小雨独自留在空旷的讲堂里,借着应急灯昏黄的光,整理着散落的笔记。
每一张纸上,都记录着孩子们那些闪烁着天才火花的猜想和尖锐的疑问。
她将阿哲的问题写在笔记本的扉页上,然后用红笔重重地圈了起来。
为什么?
她也在问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毫无征兆的狂风猛地撞开了讲堂沉重的木门。
那不是自然界的风,它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呼啸,充满了目的性。
风卷起了桌上、地上所有的纸页,白色的纸片在空中疯狂舞动,像一群受惊的蝴蝶。
林小-雨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笔记本,眯着眼看向那片混乱的中心。
纸页没有四散飞去,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悬停、排列、组合,最终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地拼凑出三行由无数纸片边缘构成的巨大短句:
问题对了。
答案就在风里。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那片文字的帷幕,投向屋梁的最高处。
那里,作为“第一声源”信物悬挂的一支老旧口琴,正无风自鸣。
一连串清越、短促的音符流淌而出,音高起伏,精准得如同程序设定。
林小-雨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段旋律……那段音高序列,分毫不差,正好构成了她白天耗费数小时都未能解出的那个复杂声波方程的唯一解。
恐惧和狂喜在一瞬间同时攫住了她。
她“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笔记本,风声与琴音戛然而止,漫天纸页如雪花般簌簌落下。
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这次……是我们问的。”
在数千公里外的极地监测站,许墨残存的感知正随着凛冽的极地气流漫无目的地漂浮。
他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更像是一段被封存在地球磁场与大气循环中的信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