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稳得让烤架纹丝不动,又轻得不会因用力过猛而损坏。
即便许久未曾做过,翻动鱼身的时机、刷油的份量,仿佛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更难得的是,比起当年亡命江湖时的仓促。
如今他的动作里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没有半分急躁。
每一个抬手、每一次翻转,都像是在演绎一段舒缓的乐章。
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平和。
恍惚间,篝火跳跃的光影似乎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他似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是雁门关外的寒夜。
他手握断箭,击杀来袭的仇敌。
鲜血溅在衣襟上,冻成了深色的硬块。
那是无锡城外的酒肆。
一句“契丹狗贼”如惊雷炸响。
将世人对他的信任击得粉碎。
那是临安府外的血战。
他独对天下英雄,手中长刀饮尽鲜血。
身后却再无容身之地。
一路亡命天涯的日子里,篝火是夜晚唯一的温暖。
烧烤也不过是最简单直接的果腹之法。
随便找些枯枝点燃。
把猎来的鸟兽胡乱串起。
架在火上烤得焦黑。
不等完全熟透便撕咬下肚。
只为尽快补充体力,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追杀。
那时的篝火旁,永远绷着一根警惕的弦。
耳朵留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眼神里藏着前路茫茫的悲凉。
哪有半分享受可言?
而如今,他站在湖畔的篝火旁。
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却没了往日的紧绷感。
肩背舒展,气息平稳。
连呼吸都与篝火燃烧的节奏隐隐相合。
翻转鱼身时,他手腕轻旋,带着一股柔和的力道。
银鱼便顺着劲儿在签子上缓缓转动。
不会因动作过急而掉落。
也不会因转动过慢而烤焦。
刷油时,他提起小陶罐。
手腕倾斜的角度分毫不差。
琥珀色的山茶油顺着罐口细细流下。
刚好浸润鱼身的每一寸肌肤。
不多一滴,不少一毫。
确保鱼肉既能锁住水分,又不会显得油腻。
撒料时,指尖捏着细盐与香草粉末。
微微一顿。
借着指缝间溢出的一缕极淡真气。
将调料均匀地洒在鱼身上。
连鱼腹的缝隙里都能落得周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