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孙贺的声音很平静,“你最好,能给本将一个,足以让你今夜不用掉脑袋的解释。否则,就算此事闹到王帅面前,本将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面对这位在资历、战功、官阶上都远胜于自己的孙贺,宋然脸上那股冰冷之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他缓缓地将架在陈端脖子上的长刀,收了回来。
陈端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孙贺的身后。
宋然收刀入鞘,对着孙贺,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孙将军。”宋然开口:“末将并非有意在此闹事,实乃军情紧急,万不得已!”
他猛地抬起头,伸出手指,指向百步之外,那片在雨夜中静坐的五千“援军”。
“这支军队,有问题!”
“他们,绝非我北玄袍泽!他们是南贼!是南贼伪装的奸细!”
孙贺闻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讶异。
他身旁的秦正非,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
“宋然,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人家王建成将军,有祁都督的亲笔手令,有兵部的调兵勘合,有徐州都督府的大印!人证物证俱全!你凭什么说人家是南贼?”
“就凭感觉吗?!”
宋然没有理会他的讥讽,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孙贺,将自己心中的所有疑点,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孙将军!您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一支长途跋涉数百里而来的援军,在抵达之后,非但没有丝毫的疲惫与松懈,反而能在如此湿冷的雨夜,五千人,整整静坐两个时辰,无一人乱动,无一人喧哗?!”
“您再看他们的眼神!那不是援军该有的眼神!那里面,没有疲惫,没有欣喜,只有狼!只有一群即将扑向猎物的饿狼,才有的,冰冷的杀气!”
“还有,下午在哨卡,末将曾亲眼看到,他们卸下的粮车之中,最底下的几层,盖着厚厚的油布!那油布之下,绝不是粮食!而是……而是兵器!是比我们军中制式兵器,更加精良,更加锋锐的,杀人之器!”
这最后一点,是他刚刚在绝望的对峙中,猛然回想起来的,一个被他忽略了的致命细节!
然而,听完他这番话,孙贺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警惕,反而皱起了眉头。
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失望。
“宋然,”孙贺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本将一直以为,你虽性子古板,却是个难得的将才。没想到,竟也如此……胡闹。”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和高平、陈端如出一辙的表情。
“你说的这些,简直是荒谬至极!”
“军纪严明,不正说明人家是精锐之师吗?眼神锐利,不正说明人家训练有素吗?至于你说的什么油布,什么兵器……更是无稽之谈!我后勤营上百名军需官,亲眼看着他们将一袋袋粮食搬入仓库,难道我们这上百双眼睛,都瞎了吗?!”
孙贺的声音,沉了下来。
“宋然,本将知道,你下午在哨卡,被王建成将军下了面子,心里有气。但军国大事,岂能因你一人之私愤,而在此无端猜忌,动摇军心?!”
“本将告诉你!”孙贺的语气,不容置疑,“王建成将军,此刻,人就在中军帅帐,正与王帅把酒言欢!他若真有问题,以王帅那识人无数的火眼金睛,会看不出来吗?!”
“你,实在是太让本将失望了。”
说完,孙贺便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已经给他定了性。
一个,因为私人恩怨,而在此无理取闹的,蠢货。
他对着秦正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秦正非,把这里处理一下。将宋将军,先请回他自己的哨卡去。告诉他,在王建成将军和王帅气消之前,让他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寨子里,反省反省!”
“至于他要的粮食嘛……”孙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继续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