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我所经历过的洛阳、许都、邺城、乃至江东的繁华喧嚣,或是荆州的战后重建景象,都截然不同。
那里有世家大族的骄横跋扈,也有底层百姓的挣扎求生,充满了各种鲜活的矛盾与活力。
而这里,仿佛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层浓厚的宗教迷雾之下,平静得有些诡异。
那份秩序感,与其说是治理有方,不如说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精神控制。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早年黄巾之乱时的景象,
虽然五斗米教与太平道教义不同,张鲁也比张角更懂得治理和割据,
但那种以宗教蛊惑人心的内核,却有几分相似之处。
“龙入浅滩啊……”我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这样的感慨。
汉中,无疑是一块战略宝地,北扼秦岭,南屏巴山,东接荆襄,西通雍凉,沃野千里,易守难攻。
得汉中者,可进窥关中,退守益州,是天下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这也是我不惜冒险,也要抢在曹操和刘备之前将其夺下的根本原因。
然而,此刻身临其境,我才更深切地体会到此地的特殊与复杂。
我所带来的这支精锐力量,如同过江猛龙,
但在汉中这片被五斗米教经营数十载、自成体系的“浅滩”之中,能否顺利施展,尚未可知。
张鲁或许不足惧,但他背后那根植于民间的庞大宗教势力,却不容小觑。
我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敌人,更是一种深入人心的信仰和根深蒂固的社会结构。
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这条“地头蛇”还懂得利用信仰的力量。
稍有不慎,便可能激起整个汉中百姓的敌视与反抗,届时别说以此为基业图谋天下,恐怕连立足都难。
“主公不必过于忧虑。”
徐庶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沉声道,
“五斗米教虽得民心,却也并非铁板一块。
其内部亦有派系之别,祭酒之间争权夺利之事,亦时有生。
且张鲁其人,优柔寡断,虽有野心,却无雄主之才。
只要我们谋划得当,击其要害,快刀斩乱麻,未必不能迅掌控局面。”
孙尚香在一旁擦拭着她的佩弓,闻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兵法有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管他什么米教神仙,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打掉他们的头领,剩下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也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我赞许地点点头,尚香的锐气,正是我所需要的。
但我也清楚,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军事上的胜利只是第一步,如何在这片特殊的土地上站稳脚跟,推行我的理念,建立起真正属于我的统治秩序,才是更艰巨的挑战。
“元直所言甚是,尚香所言亦有理。”
我收敛心神,目光重新聚焦在地图上,
“当务之急,是进一步摸清南郑城内的具体情况,特别是张鲁及其核心祭酒的动向,
以及城中粮仓、武库的确切位置和守备力量。
石秀,此事继续由你负责,务必谨慎,安全第一。”
“喏!”石秀干脆利落地应道。
“老吴,”我转向一直沉默不语,却如磐石般稳坐在角落,警惕着四周动静的老吴,
“你的人,负责外围警戒,同时做好随时突击的准备。”
“主公放心。”老吴瓮声瓮气地回答,眼中精光一闪。
“元直,我们再仔细推敲一下行动方案的细节。”
我看向徐庶,“务求一击必中,最大限度减少混乱,为我们争取到稳定局势的宝贵时间。”
徐庶点了点头,神情专注地俯身看向地图。
夜色深沉,山风渐冷。
窝棚内,只有我们几人低声商议的声音,以及篝火偶尔出的噼啪轻响。
我的心中,那“龙入浅滩”之感并未完全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但这并未让我气馁,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斗志。
越是复杂艰巨的局面,越是考验智慧与决心。
汉中,这块硬骨头,我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