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猛地向前扑出,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了白怀瑾垂落在身侧的玄色袍角。
“表哥!”
白怀瑾的身体,如同脚下这尊千年磐石凿就的石狮,在她猛力扑抱冲击下纹丝未动。只任由她死死箍着那片衣角。玄色料子在深冬寒夜里吸足了风雪冷气,像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不沾半分温度,更无一丝怜惜。
风卷起几片枯叶和雪沫,扑打在徐雯琴散乱的鬓角。
一片死寂中,白怀瑾的声音终于响起。
“知道错了?”他微微低下头,“所以,那年,我书房里那只薄胎甜白釉的梅瓶,也是你做错了?”
如同平地惊雷。
徐雯琴浑身剧震,抱着他袍角的手猛地一缩。
身体就像一张骤然被拉断的弓弦,连吸泣都瞬间停滞。
怎么可能?
这事只有她和桑知漪!他怎么会知道?!不!绝不可能!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你说母亲那几件遗物被挪动,书匣乱了次序……”他声音平稳,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冷厉,“哄骗我说事关母亲生前心愿未了,逼我抛下紧要公务匆忙赶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徐雯琴因极度恐慌而颤抖的肩:“殊不知彼时,桑知漪正端着一碗她自己揉面、煨了三个时辰、连葱花都细细切碎的生辰寿面,孤零零地站在书房外的月洞门下,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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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招惹我注意?”白怀瑾声音陡然拔高,“好啊!既是做戏,为何不继续做完!那项家项源公子呢?又算什么?”
“项源?”
徐雯琴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他?他算个什么东西!”她像是要证明什么,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刻毒,“一个从娘胎里就带了痨病根的废物!一个一步三喘、站都站不稳当的活死人!我挽他手臂,冲他笑,让他误以为我徐雯琴对他有情?那不过是为了做给表哥你看!为了让你知道我徐雯琴并非无人问津!为了让你为我生出一星半点的在意!表哥!我……”
她猛地扑上前,不顾白怀瑾身上那刺骨的疏离寒气,语无伦次地嘶喊,“我只想让你多看我一眼!用尽手段又如何?我——”
徐雯琴不顾父母兄弟拦阻,执意嫁入项府冲喜。
项源药石无灵,病榻缠绵半年,最终咽气。
项府门前,一身惨白孝服的徐雯琴,不顾仆妇阻拦,扑跪在刚下朝归来的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
‘表哥!呜呜呜……源哥他撇下我这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撒手去了……我父兄嫌我……项家不容我……天大地大……雯琴只剩下表哥你了!表哥开恩……求你收留我们娘俩吧……’
彼时的暖阁里,她屏退了丫鬟,拉着他官袍的衣袖,抬着那张刚刚哭过犹带泪痕的娇弱面庞,压低声音,幽幽泣道:
‘表嫂她最是心慈仁厚。若能将我那可怜的孩儿,记在她名下抚养,也算是全了项家一点血脉。表嫂想必也是乐意的。’
徐雯琴刻毒的尖笑还在耳畔回响:
“项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一步三喘的病秧子!”
“徐雯琴!!!”
一声嘶吼猛地爆,震得门楣积雪簌簌而下。
……
桑府内院暖阁,门窗紧闭。
几支小儿臂粗的描金守岁烛点在雕花高几上,火苗跳跃着,将墙壁照得暖融融一片光亮。
屋子正中央的青铜祥兽脚炭盆烧得正旺,红罗炭噼啪作响,热气蒸腾,驱散了深冬寒气。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银霜炭气息和干果蜜饯的甜香。
柳氏裹着件簇新的酱紫色夹棉缠枝福寿纹长袄,盘腿坐在铺着厚厚狼皮褥子的炕沿上。
她手里捏着几粒松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可那目光,却隔着暖香的氤氲,频频落在炕桌对面捧着茶盏的儿子身上。
桑知胤穿着家常的靛青棉袍,刚啜了口温热茶水,还未咽下。
“胤哥儿!”柳氏忽然一拍膝盖,声音拔高了几分,“你掰着指头数数!翻过这个年,你就二十有三了啊!”
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焦灼。
桑知胤手一抖,茶水差点泼出来,赶紧将茶盏放下,垂了头:“娘,今儿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