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从嘴角漫到眼底,把整夜的阴霾都晒化了:"记得。
他说,灶火是活的,得用人心来喂。"
皇陵外的风卷着松涛灌进暗室,吹得三枚铜锅铲(陈阿四的,苏小棠的,还有陆明渊悄悄摸出来的那柄)叮当作响。
远处传来守陵人敲更的梆子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苏小棠听见陆明渊轻声说:"西偏殿的灶台,该清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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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爬上皇陵的飞檐时,有人在西偏殿的荒草里挖开了半块青石板。
石板下埋着口生了锈的铁锅,锅底刻着模糊的灶纹——正是初代御膳师当年为帝王做饭的那口。
皇陵西偏殿外的晨雾还未散尽,临时搭起的青竹灶台上已架起两口黑铁锅。
苏小棠蹲在竹筐前,指尖抚过糙米、燕麦、小米、玉米碎——百谷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的光晕,像撒了把碎金。
"小棠!"陈阿四的铜锅铲敲在她脚边的陶瓮上,震得瓮里的山泉水荡开涟漪,"火候得掐准了,百谷要分三拨下。
老厨头说过,第一拨得用文火哄着醒,第二拨"
"阿四叔。"苏小棠抬头,眼底映着灶膛里刚引燃的枯枝,"我记得。"她伸手按住老人颤的手背,"您说,最好的味道在锅铲尖儿上。
今儿这锅粥,我要让尖儿上的味儿,漫到每个灶台前。"
陈阿四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弯腰抓起把玉米碎塞进她掌心:"攥紧了,烫的时候别松手。"他退后半步,靛青工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老厨头当年送的雕花木勺——那是他特意从御膳房偷带出来的。
陆明渊站在竹篱笆外,玄色锦袍沾了晨露。
他望着苏小棠鬓角翘起的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柄铜锅铲——昨夜他偷偷磨了半宿,刃口比平时锋利三分。
当陆昭的身影从偏殿阴影里走出时,他的指节"咔"地一响。
陆昭穿了身玄色直裰,领口却敞着,露出锁骨处暗红的胎记——和陆明渊颈后那枚形状分毫不差。
他臂弯里的檀木食盒泛着幽光,掀开时,金红相间的龙凤纹锦缎下,是两只裹着冰碴的雪蛤、半只浸在琥珀色蜜浆里的朱顶鹤,还有条鳞片泛着幽蓝的深海鲟鱼。
"苏姑娘选百谷。"陆昭的目光扫过她脚边的竹筐,唇角扯出冷笑,"我这《龙凤煨》,用的是南海千年珊瑚熬的高汤,西域进贡的雪莲子,还有"他突然凑近,压低生音,"皇陵地宫里藏了三十年的野山参——当年父皇说,这是给嫡子的贺礼。"
苏小棠的"本味感知"突然翻涌。
她闭眼屏息,舌尖泛起腥甜的铁锈味——是陆昭身上的味道,混着珊瑚的咸涩、雪莲子的苦甘,还有野山参那股直窜天灵盖的冲劲。
这些味道像团乱麻,绞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国家味道,从来不是奇珍堆砌。"
"那就看谁的刀先见血。"陆昭退到自己的灶台前,指尖划过食盒边缘的暗纹。
裁判席上,三位白老厨同时点头。
最年长的张御厨拍响惊堂木:"吉时已到,起灶!"
苏小棠的手按在铁锅沿上。
她能感觉到灶膛里的火舌舔着锅底,像老厨头当年教她控火时,那只搭在她手背上的皱巴巴的手。
第一把糙米撒进锅的瞬间,米香混着焦糊气窜出来——是陈阿四在她身后用芭蕉叶扇风,火候正好。
陆昭的动作更快。
他抄起银柄短刀,雪蛤的壳"咔"地裂开,乳白的膏体落进滚沸的珊瑚汤里,溅起的水珠在他手背上烫出红点。
朱顶鹤的翅骨被他用银钳夹着,在火上烤出焦香,又迅浸入蜜浆,油花裹着甜香炸开,惊得竹篱外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本味感知"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苏小棠的膝盖一软,扶住灶台才没栽倒。
她看见每粒米在沸水里舒展的纹路,燕麦的麦芒如何被热力软化,玉米碎的淀粉怎样裹住米粒——这些最本真的味道在她舌尖翻涌,是田埂上的风,是打谷场的笑,是老妇熬粥时往锅里添的那把糖。
"咳!"陈阿四突然猛咳起来,抄起锅铲在她脚边敲了三下。
苏小棠瞬间回神——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提醒她体力已用了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