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的晨雾还未散尽,醉香楼前的空地上已挤得水泄不通。
苏小棠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后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封黄纸信笺。
信上"小心身边人"四个字被她反复看了十遍,墨迹在晨露里晕开,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苏娘子,该上场了。"帮厨小菊捧着青瓷茶盏过来,指尖沾着荷叶的水痕,"您喝口参茶,等下要讲两个时辰火候要诀呢。"
苏小棠接过茶盏时,余光瞥见小菊袖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昨日她在灶狱地道里见过的,沈婉柔远亲腕间系的辟邪物。
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她垂眸抿茶,滚烫的参汤灼得舌尖麻,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警惕。
"小菊,"她将茶盏递回,指腹在对方手背轻轻一按,"去后巷把陈掌事请来。
就说我要他替我盯着西边看台上穿青衫的那位公子。"
小菊的睫毛颤了颤,水珠从荷叶上滚下来,正落在她鞋尖:"是陆三公子?"
"是。"苏小棠盯着小菊泛红的耳尖,"陈掌事最恨有人在厨会前搅局,你提我的名字,他准来。"
小菊应了声,抱着茶盘转身时,裙角扫过案边的陶瓮。
苏小棠看着她加快的脚步消失在布帘后,这才摸出袖中半块碎玉——那是昨夜她趁小菊铺床时,悄悄塞在草席下的引魂石。
若小菊真有问题,此刻碎玉该烫了。
"当——"
铜锣声炸响,千厨大会正式开始。
苏小棠踩着木阶上台,台下近千双眼睛唰地望过来。
她扫过前排白苍苍的老厨头,扫过陈阿四正从西边挤过来的身影,最后落在陆明渊所在的看台上——那人身着月白长衫,正端着茶盏冲她笑,像是完全没察觉陈阿四已绕到他身后。
"今日要讲的火候要诀,"苏小棠清了清嗓子,声音混着扩音的铜喇叭传遍全场,"是《本味经》里最紧要的三息定汤"
她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台下最前排的胖厨子突然举起菜刀,刀刃正对着自己手腕。
他双眼泛红,嘴里念叨着:"御膳房抢了我的秘方抢了"
"小心!"
苏小棠扑下台时,听见右边传来瓷片碎裂的脆响。
另一个厨子举着滚烫的汤勺,正往旁边人头顶浇。
更远处,几个年轻厨工抱成一团尖叫,说看见灶王爷举着锁链来勾魂。
"火种!"
她猛地转头看向后台。
原本安静燃烧在青铜炉里的橙焰,此刻正疯狂扭曲成蛇形,火星子劈里啪啦溅出来,落在木桌上立刻腾起黑烟。
"陈阿四!
封了四面出口!"苏小棠扯下腰间的五行符,反手拍在最近的柱子上。
符纸遇火腾起金芒,勉强拦住要冲出去的人群。
她摸向怀里的《灶神遗录》,拓本上"心火咒"三个字突然清晰得刺目——这是用厨人执念喂养火种的禁术,能让被火种影响的人失控。
"小菊!
去请老厨头!"她扯开嗓子喊,却见那丫头正站在火种炉前,右手按在炉身的暗纹上。
晨雾透过布帘照进来,她腕间的红绳泛着妖异的光。
"苏掌事,"小菊回头,眼尾勾起的弧度像极了沈婉柔,"你以为公开厨艺就能断了愿力?
他们越觉得自己被施舍,怨气就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