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收尽残红,新芽破得冻土。
时近二月,春风吹动太液池畔的嫩柳,后宫又即将迎来新生。正如“死是昨日之终,生是今朝之始,轮转而不息。”
春禧殿内,曲婕妤动了。
她这一胎,怀的时机实在巧妙。
孟姝诞下玉奴儿的那个月,她悄然有了身孕,彼时皇上与后宫众人的目光都追着灵粹宫。
待到孕四月,胎相刚稳,虽因家事惊了胎气,但一道禁足令将她锁在殿内,倒也将外头的风言风语一并隔在了墙外。
孕及六月,纯贵妃诞下皇次子顾霖,会宁殿的门槛几乎被踏平,春禧殿内一切如旧。
孕至九月,逢周太后崩逝。满宫缟素之际,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在孟姝递了‘身怀有孕,不必往寿康宫祭拜’的话后,执意跪在春禧殿外的宫道遥遥祭拜,此举也自然而然的将皇上与姜太后的目光引到她身上。。。。。。
许是接连两位皇子降生,总让人不知不觉将目光投到灵粹宫和会宁殿,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后宫众嫔妃方觉,宫里还有位曲婕妤即将临产。
这一日很快就到了,但曲婕妤生产的异常艰难。
昨夜入了产阁,至今已逾一夜,产房里的痛呼声时断时续,却始终没有喜讯传出来。
孟姝携着顺妃、齐嫔等几位嫔妃,早早来春禧殿花厅内等候。
这还是她头一回踏足此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厅中陈设。精致是精致的,却处处透着股沉静的古意,与曲婕妤一贯给人的感觉相同,不似别处那般张扬。
隔着一道半透的竹帘,书房内的景象隐约可见。放眼望去,书案上放着的几本古籍,码得齐齐整整。椅子后那面书架更是占了半面墙,从经史子集到杂记闲文,密密匝匝,透着股书卷气。
齐嫔随着孟姝的视线望去,不由轻叹:“都说曲婕妤诗文敏捷,单瞧这面书架,也的确是壮观。”
守在一旁的宫人忙垂回话:“回娘娘的话,我们娘娘素来喜欢读书。曲大人知晓娘娘的喜好,隔些时日便会托人送些外头难寻的孤本进来。便是孕中身子沉,娘娘也没歇着,时常捧着书读呢。”
孟姝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随之从书案上码着的几本书上收回来。
坐在对侧的顺妃忍不住开口:“本宫瞧着这些书本就头疼的紧,曲婕妤倒是耐得住性子。只是这书读得多,也要练练筋骨,眼下都熬了一夜,若再生不出来可就危险了。”
穆嫔抬眼瞥了她一下,端起茶盏抿了口冷茶。
沈婕妤坐在角落,自进来后便没开过口,往日娇艳明朗的性情,早已被一种沉郁的静取代。
纯贵妃没来,只吩咐蕊珠在这儿守着。
周太后走了半月,她便病了半月,强撑着送了太后最后一程,下葬那日刚回会宁殿就垮了,如今虽无大碍,却仍在殿中静养。
齐嫔岔开话头,执起青瓷茶盏,转向顺妃含笑颔,“听闻韩大都督回京当日,皇上派睿亲王亲率禁军仪仗出城三十里相迎。今日皇上在武英殿犒赏北疆将士,待午时娘娘便可与都督相见,真真是令人羡慕。”
孟姝顺着这话道:“想来顺妃妹妹也得有所准备,若要先回承晖殿准备迎候,只管自便。曲婕妤这边若有动静,本宫着人去传个讯便好。”
顺妃愣了愣,手上漫不经心拨弄着裙裾上的纹路,“多谢瑾妃姐姐挂心。父亲此番奉诏回京,总要待一阵子,倒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这话让人听着倒有些诧异,孟姝抬眸望去,捕捉到顺妃脸上一丝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