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冷得不行,伸出只手放到嘴边哈气。
活见鬼了,这他妈才九月,哈出的气已经能看到白了。今年冬天该不会特别冷吧,就算暖气空调全开,零下十几二十几度的冬天也难熬。
他哈着气,跳脚向远处张望。
每逢天气恶劣堵车就特别严重,某些不开眼的司机强行变道车再来个剐蹭追尾,搞得堵上加堵,整条街都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现在更是连个公交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得,且等着吧。
睡了好些天的单人床,此刻无比怀念宾馆能四仰八叉躺着的大床,恨不得马上插俩翅膀飞回去,上床之前得好好儿泡个热水澡儿。
他打了个哆嗦,视线一扫,刚好看到拥堵马路间半开窗户的一辆黑车。
车上的人打着领带,明明是坐在驾驶位的,烟草气却从副驾位的窗口飘出。
舒倾一颗心猛颤,几乎要冲破胸口。
为什么会有悸动?
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像个犯错的傻子一样收回脚步。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活过来了,朝圣一般。
那种情绪大概叫“不应该”吧,在不应该的人面前,在不应该的时刻。
梁正恶狠狠捻灭烟头,一千一万个不服,就这么惹他厌恶?让他厌恶到看了自己一眼,视线就再不肯分给这个方向了吗?
他打开车门,大步走到他跟前,质问道:“舒倾,你刚才看到我了,对吧。”
“……”
周围人见状不对,迅向两边分散。
“你看到我了,装没看见。好,我现在就站在这儿了,你还打算拧着脑袋不看我?”
舒倾万万没想到他会跑下车,难以平复的情绪让心脏跳动更加猛烈,如同擂鼓。
他按捺住疯狂长草的心,转过头勉强勾了勾嘴角,“梁主任,晚上好啊。那个……你身上淋湿了,要不上底下来躲会儿?”
梁正愣了片刻,拽住他手腕儿转身就走,“你一笑我就废了!跟我走,回车上去!”
手腕儿冰凉,像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握住条冰凌。
舒倾跟在他身后快步地瘸着脚走。
腕端传来的温暖热度,暗藏了久违的心安。
我也废了,他想,从你气冲冲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我花了很久做过的所有自欺欺人的建树全都轰然倒塌,你终于把我虚伪的防线击垮了。
那就贪心一次,贪心最后一次,和他近距离接触这最后一次。
他们在雨中走,穿过车头车尾的灯光。
舒倾盯着他背影,偷偷动了动手腕,想让他触碰手掌。
车门砰的一声关了,将慌乱的心跳和雨声隔绝,随之而来是车厢内无限放大的寂静。
“舒倾,我问你,以前你住在四合院儿,咱们上下班儿是走这条路吗?”
“不是。”
“你刚才看见我了,为什么又不看了?下这么大雨我开着窗户,你觉得是为了什么?我回家绕远特地走这条堵得要死的路,你想过原因吗?”
“不知道。”
“因为你!”梁正一字一顿,“我每天上下班儿都会绕着走这条路,每次过来之前我都会想,我想,舒倾在不在,他好了吗,他出院了吗,认真吃饭了吗!”
能想什么?无非是想他!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每天都在想,我特别纠结要不要跟你开诚布公谈一次,我特想跟你联系,特想跟出国之前的舒小狗儿联系,这种想法儿远远过了我怕你离开我的恐惧。”
他们凑得很近,近到鼻尖将要对触,满耳朵全是对方的呼吸。
“我想我的舒小狗儿了,想看他一眼,过分吗?”
舒倾身子瞬间就软了,从胸腔迸出的血液都是麻的,偷偷晃动抖水的脚也晃不动了。
什么我的你的他的……
“我……”他在直白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喉结滚了又滚,心脏越跳越快,最终稍稍偏了头,想去亲吻那张说着叫人愈沦陷的话的嘴。
拥堵的马路作对般变得通畅了,后方全是喇叭焦躁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