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静雪打了个酒嗝儿,“睹物思佳人?有句老话说得好,‘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就是那个‘庸人’,庸俗至极!”
“你睡不睡觉?”梁正回手扔了罐儿啤酒给她,“不睡就闭嘴,睡就赶紧走。”
月光泠泠,灯光清清。
冯静雪坐在后院儿的台阶上,一个劲儿说着“他不喜欢你”。
后来梁正被嚼念的烦了,半威胁她,说:“林子秋挺不错的,可以代替舒倾陪我走过这段儿,说不准以后就喜欢了。对了,我今天带他回来一趟,拿了点儿东西,我考虑着,要不然带他回来住算了。”
“哎……既然这样,那我就成你之美,把他让给你吧。”
“……”
梁正懒得理她,举着锄头把地刨了又刨。
他刨地、给林子秋审核稿件,忙了整宿,天光大亮时才入眠。
医院的白天充满呛人的消毒水味儿。
舒倾在清早送别了被教练亲自拎走的贺渊,病房里住进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
他男女老少通吃的本质光热,半个来小时就跟老爷子打成一片。忘年交的原因很简单,俩人都是相声迷。
时过中午,他跑到医办室想办理出院手续,大夫盯着他的脚踝左看右看,摸了又摸,在病历上写道“不予出院”。
“告诉你好好儿休息,卧床、卧床、卧床,管床护士说你到处乱跑,还有一天夜不归宿。你怎么就是不听?再住两天!”
“别介,您别两天两天又两天,我能回去卧床吗?”
“你用的药只能输五天。行了,现在你脚好点儿有限,积液吸收一多半儿吧,不过走路还是暂时别沾地儿,记住了。再不遵医嘱你就该瘸了,我跟你说。”
舒倾无比沮丧,拿着病历本儿一蹦一蹦向门诊楼走。
九月的中午很热,热到人想光膀子。
他一边蹦一边躲闪时不时冲出来的病床和轮椅。
口腔科大厅坐满了人,他挂上号,找到能一眼望尽走廊的位置坐下。
他从烈日当头等到夕阳向晚,隔一会儿便偏过头去,似乎想在走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某个熟悉或者已经陌生的身影。
护士第五次喊了他的名字。
他把十指插进头,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那个人不会来了。
无论之前他说过什么,无论一个星期之前他多在意自己的牙齿状况,如今事过境迁一拍两散,他也不会再来了。
全都是自找的,全你妈是命里注定的。
不喜欢他,只是有一些意难平罢了。
算了,不来就不来了,他是朋友,但不是武哥那种朋友,没义务来。
口腔科的大夫看着他病历咂声:“又住院了?从楼梯掉下来了?你这个检查费用可以从住院费里扣。”他冲旁边儿的护士摇了摇头,“小伙子够倒霉的,几个月住好几回院。”
“可说不是,是倒霉,倒八辈子血霉,我也是纳闷儿了。”舒倾笑了两声:“检查费单独结算就行,别走住院费了。”
“怎么着,这星期睡觉,磨牙吗?”
他问了贺渊,贺渊回他:“不磨牙,磨人。想我了吗?”
“滚。”舒倾抬头,说:“不磨牙。”
大夫在病历本儿写:同病房病友述两晚均“不磨牙”,建议继续观察,如有磨牙征兆,应及时采取干预措施。
接下来的两天便沉寂了,偶尔跟同病房的老爷子聊不疼不痒的天儿,早起跑到护士站翻看当天的日报,然后看几眼新闻部微信群新的消息。
唯一的慰藉是手机另一端的贺渊。
林子秋会跟他说几句话,说说部门的新鲜事儿,问他什么时候回报社,说自己每天工作压力大还要被压榨,特怕手机突然响,过得提心吊胆。
“明天周一,中。宣部上午布会,你过来吗?”
“不去。”舒倾笑笑,看着星期六占了整个版面儿的布会报道稿件,“写得稿子真牛逼,是个大佬,不愧是拿奖学金的学霸。”
“别抬举我,我改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凌晨四点截稿儿了我才通过,眼都花了,有将近一半儿是梁老师写的。”林子秋连连告饶,“这要是你,梁老师肯定手下留情。”
“这要是我,估计咱部门儿房顶子都要被炸飞了。”
林子秋听着舒倾被梁老师“虐待”的陈年往事,大笑之余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星期一的天气阴沉,傍晚惊雷让大雨滂沱。
舒倾在公交站前,穿着不合身的半袖和短裤瑟瑟抖。
拥挤的道路满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堵在路中间的一辆黑色轿车里,有人透过烟草的雾气静静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