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口响起大夫的催促声,他猛然回过神儿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过于下作。
想去亲吻一个有女朋友,并且丝毫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还能更无耻一点儿吗?
舒倾闻声回头,面色尴尬,“你怎么进来了?”
“你要是听人家大夫的好好儿配合,我用得着进来?你把脚贴好,很难吗?”
“你以为我在这儿坐着上瘾?我也想贴,是我实在贴不上,你也说了脚肿的跟猪蹄子似的,脚侧面儿垫着,我想贴也贴不上!”
“嫌疼?几分钟的事儿,忍一下不就过去了?多大的人了,这么能矫情。”
“我矫情?”舒倾一愣,看着他哂谑道:“我就矫情,我就嫌疼,怎么的?今儿这破几把片子我他妈还就不拍了!”
“不许闹!”梁正见他起身要走,忙用力把他重新按回台子上,低声呵斥道:“这儿都是外人,你少丢人现眼!我帮你按住,忍忍就过去了!”
随着话音落下,紅肿的右脚踝被人生生按压,贴到了台面儿上。
“啊——我操!疼啊!松手!”舒倾疼得脑门儿都冒冷汗了,眼眶酸,狠狠攥住梁正手臂,不住地倒抽冷气。
“好!就保持这个姿势别动!”大夫在小窗口朝他摆摆手,“你快出去吧,开拍了!”
“我松手他会动,不出去了,拍吧。”
“梁正、梁正你出去吧,有辐射,我保证不动!”
“但凡我注意不到,你保证出点儿岔子,没有一次让我失望过。”梁正看着他,忽然笑了,“入秋天凉了,往后少穿拖鞋,脚冰凉。”
磁共振室的门“嗡嗡”关上了,后半句话被那声“嗡嗡”所掩盖。
舒倾疼得委屈,小商量道:“梁正……真的很疼,我脚都疼麻了,你能不能轻一点儿?就轻一点儿点儿,他们肯定看不出来。”
声音特别软,满是撒娇的意味。
梁正没看他,说:“撒娇对我没用,你忘了?”
上次他用这种语气说“疼”,还是在那天清晨报社旁的宾馆里,用同样粘腻的嗓音说疼,说让自己轻点儿。
像舒小狗儿这种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的人,必须得找个很有原则的人来治他!不能放任自流!不能所有事情都依着他!
“……我去,哥,我不是撒娇好吗?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得了,你当我没说吧。”舒倾嘴角抽了两抽,果断放弃谈判计划。
脚很凉,梁正的手很暖,他右手虎口的血痂掉了,留下了红的疤。
他们在走廊等检查结果,两个人各坐一排长椅,距离比之前更远了。
时间走得悄无声息,核磁共振室门口排队的病人都离开了。
半晌沉默后,舒倾终于开口:“梁主任你回去吧,医院这边儿也没什么事儿了,一会儿我拿完报告回病房就行了。”
“嗯。”
“工作……”
“请假,按正常流程申请。”梁正起身走了,头也没回。
这次舒倾没有看他,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坐着。他回想今天见到梁正之后的所有对话,从宾馆、到车上、再到医院……
似乎有哪里不对头?
对了,女朋友!
梁正有女朋友这件事倒是无需解释,关键是自己这儿光杆儿司令着空虚寂寞呢,怎么就从天而降来了个女朋友?
他越想心里越膈应,忍不住给袁艺卿消息,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在报社看见我领导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凌晨三点半,世间万物都安静了。
舒倾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护士喊了半天名字他才反应过来,迷迷瞪瞪起身去拿检查结果。
脚比之前更疼了,肯定是刚才拍片子时候被按的。
说起来怪丢人,自己生怼半天都怼不动,梁正一来就跟水到渠成似的。不过没什么,疼就疼吧,好在没伤到骨头。
他扶着墙蹦到门口,被门帘外吹进的湿气冻得打了个寒颤。
下雨了,住院楼的灯光显得格外遥远。
按正常度来说,从这儿走到住院楼大概需要两分钟,蹦的话时间应该会多好几倍,关键是天下着雨,路上连个能扶的东西都没有。
万一滑一跤,四仰八叉摔成王八事小,伤上加伤就完了!
没辙了,那就蹦吧,浑身淋湿也没什么,大不了回病房换上难看的病号儿服。
舒倾长吁短叹,得亏梁正走了,不然保不齐还得在他面前丢一次人。
他硬着头皮向外蹦出一步,没等调整姿势,旁边乍然响起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被漆黑雨夜衬托的又凶又温暖。
“背着还是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