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特别讨厌自己,特别不想帮这个忙?
要不是怕真的瘸了,怎么可能听梁正的!
大夫敲敲桌子,“来,我还有几个问题,你扭伤之后热敷的还是冰敷的?吃什么药了吗?有外用药吗?平常有过敏的东西吗?”
舒倾十分心虚地朝门口看了眼,见梁正不在,忙把去网吧坐了一天,和用冰水泡脚泡到闹肚子那档子事儿和盘托出。
“嚯,是让冰敷,不是让你冰水泡脚。”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往病历本儿上写。
“冰水泡脚……我寻思来回换毛巾不方便,我腿脚也不利索,就偷懒儿了。那什么,大夫,这些能不能不往病历本儿上写了?”
大夫没搭理他这话茬儿,在梁正回来后,像打小报告儿似的说道:“烧和炎症有关,跟他着凉受冻也有关,注意保暖。现在主要是关节扭伤后没好好儿休息导致的水肿,另外他腹泻,有点儿脱水了,两天光喝小米粥,这不拿身体开玩笑吗?”
“我还吃了一次盒儿饭,喝了几瓶牛奶……”
梁正冷冷看向他,“吃一次盒儿饭你觉得很了不起?那一天吃三次盒儿饭的什么水平?能拍一部纪录片儿了?”
“……”
“我看之前病历本儿说他营养不良,你瞅瞅这血管儿,都没弹性了,快瘪了。”大夫说着,拉起舒倾一只手,“你摸摸他血管儿,太软了。我建议住院,活血补液两手抓。”
“不住行吗?我每天过来输液。”
“四五十里地,你自己怎么过来?爬过来?你要是能好好儿照顾自己,至于把脚肿成猪蹄子?让你住你就住,别讨价儿还价儿。”
四五十里地确实挺远的,舒倾有些懵,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住在前永康胡同儿了。
不过去你二大爷的猪蹄子!
在填写住院单子的时候,他认真写下了“舒倾”两个字,随后看着梁正一笔一划,在“紧急联系人关系”那一栏,写下了“同事”。
同事啊……
人这一生总会遇上不想失去的朋友,比如武哥。
比如……梁正。
虽然自己误会重重地跑了,但真相大白后就不能继续做朋友了吗?
难道要拽着他衣领大声喊“我以为你喜欢我,怂成狗吓跑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全是误会,你必须跟我和好”吗?
怎么可能!
……倒是希望他像之前那样,开几次荤素不忌的玩笑,随意闹,只要别冲破两个人纯洁友谊的最重要一条底线,过不过火都可以。
那条“最重要的底线”,应该是自己身上这条单薄的白色内|裤。
磁共振室外排着五六个人,好不容易轮到舒倾,他正准备进去,后面突然来了个头破血流的病人,“哎哟哎哟”呻|吟个不停。
舒倾收回迈进磁共振室的脚,谦让道:“你们先来吧。”
病人老娘老泪纵横,说:“谢谢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
那不是一个病人,是一伙儿四个,酒后驾车和大桥墩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四个人里头破血流的那位老大哥算轻的,后面儿紧跟着那位手臂畸形骨折的才叫吓人,骨头茬子把皮肉都顶破了,鲜血顺着胳膊肘儿往下淌。
舒倾咧着嘴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手搭在脑门儿上不敢看。
梁正见他模样好笑,不自觉眼中堆满了爱意,抬起手想去揉揉他脑袋,指尖碰到了梢,又迅收回了。
旁边坐着的是别人的男朋友,是报社的下属,不再是那个在四合院儿的葡萄架子底下,抱着西瓜吹着风扇的舒小狗儿了。
他不是那个又凶又会讨人喜欢的舒小狗儿了。
舒倾从指缝间看到他的动作,没由来的满心失落。他说:“梁主任,你看,我觉得我头长长了不少,和以前差不多了。”
“嗯。”
他们就静静坐着,在核磁共振室门外走廊的长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北京的夜晚起风了,风呼呼地刮着。
舒倾进了磁共振室,坐在冰冷的仪器上忍痛把脚贴近台面。
“不行,脚踝贴紧台面儿!”大夫在小窗口指挥道:“有这么困难吗?赶紧把脚贴紧,脚后跟儿也贴上!你后面还排着病人呢,别耽误时间!”
“我贴不动了啊!它肿着我怎么把它放平?”
大夫朝旁边护士耳语两句,小护士出了门,喊:“舒倾家属在吗?舒倾有家属吗?”
梁正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忙上前去,“我是舒倾家属,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啊?你这病人配合度低,脚放不平。”护士指了指缓缓开启的大门,说:“你进去给他帮帮,把他脚踝和脚后跟儿全都压到台面儿上。”
梁正进了屋,只见舒倾背冲门口,一腿弯曲一腿伸直,腰与臀线特别好看,颈后那枚浅淡的吻痕却完全消失了。
还想再帮他弄上一个。
不,一个不够,要很多个,他脖颈、鎖骨、胸|口、小腹……
所见之处,每一寸肌肤都想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