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早起是个好天气,但愿倒霉的脚一宿就能消肿。
他歪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一只脚踏进雪坑,怎么拔也拔不出来,铺天盖地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身上越来越冷。
该不是要死在这儿了吧?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他声嘶力竭喊出一个名字。
浴室里回荡着喊声,他顿时惊醒。
舒倾心有余悸,急忙收回泡了不知多长时间的右脚。
喊得是他妈谁来着?俩字儿的名字,那肯定是“武哥”。
没错儿,绝逼是“武哥”。
等天亮脚会不会好不知道,反正现在整个儿右腿,从脚心到大腿中间儿全都冰到没知觉了,可别冻得闹肚子就行。
舒倾爬上床睡觉前特意拿热毛巾焐了焐肚子,为的就是避免着凉,结果事与愿违,大半夜肚子咕噜噜好几声儿,随后肠胃像被翻搅一样,疼得满头大汗。
他在厕所进进出出,愣是折腾了一宿,直到天光现亮才有所好转。
脚还是疼,如今又添了一个新毛病,肚子疼。
舒倾手脚软,看镜子里自己那憔悴样儿咧嘴苦笑,到底造了他妈的什么操蛋孽,一回还清不行吗?非得分批次来折磨人?
算了,照之前的种种来看,一回还清,恐怕直接死求了。
手机没有收到梁正的任何消息,没有说稿子的事,也没有说楼梯间的事。
仿佛什么也没生过。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一瘸一拐来到最近的一家报刊亭,买了份日报匆匆翻开。
报纸十六个版面,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连广告的边角都没看到那篇采访赵主任的稿子,倒是有一篇林子秋撰写的社会类稿件。
他满心失落,恍惚觉得自己丝毫价值也没有了,悻悻卷了卷报纸,坐到街对过的早点摊位上。
这家羊肠子汤不如前永康胡同儿附近的那家好吃。
今天是星期二,法定正常工作日,天气阴沉,穿透乌云的阳光刺眼。
早点摊儿的老板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说:“小伙子,要下雨了,我们得收摊儿了。”
“又要下雨了?”
“可不是嘛,这都立秋了,雨水还不见少!”
舒倾头昏昏沉沉地站在路边,想到昨天吃饭时候拍到的视频,握着手机就近找了家网吧。
虽说是昨天的事情了,不过写出来能不能表无所谓,能交上去就成,至少让他梁主任知道,自己不是旷工,并且在所剩不多的工作时间里,不会再仗着跟他关系好就大肆偷懒。
他像昨天一样,完稿子频繁看手机,盼着梁正能说些什么。
梁正也像昨天一样,心怀忐忑地点开了和他的对话框,盼着他能说些什么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在舒倾从楼梯间逃走以后,梁正整晚没睡,躺在他躺过的沙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嫌弃到转身就走的地步。
明明已经看到了,当做最普通的同事关系打个招呼也不行吗?
昏暗的楼道里有“噗咚”一声,是他跑得太急,撞到哪里了吧。
整天傻乎乎的,让人怎么能放心的下。
自己的存在似乎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现在还不清楚对他的生活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但工作上,至少让他报社都不愿来了。
梁正摸了摸脖子上逐渐变淡的吻痕,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放弃。
他想了整晚。
天光破晓时终于明白,既然心已经无力靠近,或许两个人保持恰当距离,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尊重与救赎。
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的幸福由自己创造,但是同时也更希望对方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吧,不要有什么强加的负担。
自己可以做到退居幕后,对他的一切置若罔闻。
办公桌上还摆着出差之前买给舒倾的无人机,那时候想过很多次他拆开快递的样子,想过很多次他会不会喊一声“跟班儿”,想过很多次他会不会很高兴。
只是可惜,这东西终归没办法送他了。
星期三的晚上再看他一眼,偷偷地看他最后一眼,然后彻底放手。
梁正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眼眶红了,他给冯静雪了条消息,说:“不追了,我放弃”。
他把手机扔远,举起手臂搭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