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等,心甘情愿地等。
地铁人不算多,前永康胡同儿路上还有积水。老梁家旧宅的门开了,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蝉鸣与蛐蛐的高歌,葡萄藤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舒倾莫名亢奋,撒了欢儿似的直奔厨房,轻车熟路打开冰箱,想拿个心心念念将近一星期的冰镇西瓜吃。
冰箱里酒水蛋肉一应俱全,却独独没有西瓜。
他扶着冰箱门愣了会儿,咂声了咂声。
虽然脑子里蹦出来的这个想法儿挺操蛋的,不是却是事实,梁正不在家,怎么会有人记得往冰箱里放切开的西瓜?
自打回国,向来自己也没弄过冰镇西瓜,可是每回想吃的时候,冰箱里肯定会有。
真你妈没劲。
他赌气似的“砰”一声摔上冰箱门,跑回离开前睡的那间屋子往床上一趴,伸胳膊蹬腿儿划动两下,显得格外惬意。
“哎我的床,我的枕头、我的毯子、我的凉席儿,我想死你们了!”
“纠正一下,我的床,我的枕头,我的毯子,我的凉席儿,这张床上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梁正没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敲了敲房门,“起来上医院看牙去,再等等人家就下班儿了。”
“我不去!”舒倾耍赖,搂紧了枕头,“我好好儿的,为什么去看牙?再说了,巧克力也听你的扔了,一点儿甜食也没有,我不去医院。”
“牙不想要了?你没跟我说过牙疼,但是你跟武哥说过。”
“嘁——他说什么你都信?”
“不去看也行,冰镇西瓜以后也不许吃,葡萄也不行,我这就去把藤上的葡萄都薅了。”
梁正说完转身就走,心里默默数了几个数,不出五秒,舒小狗儿果然蹿出来了。
舒倾特别不服气,跟在他身后直抱怨:“你跟谁学的威胁人啊?吃个西瓜怎么了?葡萄好好儿的,你给它薅了干什么,闲的?这不是梁姨种的吗?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风吹过葡萄藤,叶片簌簌作响。
“前院儿里以前还种了树,有两颗银杏,你冯姐姐住的屋子门口儿有过一棵松树,矮松,长不高,一到冬天下雪特好看,我跟梁义在树底下堆过雪人儿,用掉下来的松球做眼睛。”梁正回过头看他,“葡萄藤的事儿,我跟你说过吗?说过是我妈种的吗?”
“啊?”
坏了,嘴皮子瞎秃噜了!
现在是真的没办法把梁义的事情说出口了,太晚了。
舒倾头皮麻,心脏都开始打哆嗦。
“可能是我忘了吧。那三棵树都是我妈亲手栽的,她过世后我爸就给刨了,栽到墓地去了。你要是不想葡萄被薅,就赶紧跟上,看完牙回来要是没大毛病,给你冰西瓜吃。”
老梁家旧宅的门锁了。
从出院子的那一刻开始,舒倾情绪就愈低沉。
晚上回来吃不吃西瓜无关紧要,关键是不想看见梁义。
到时候梁义现自己跟他哥哥同时出现,并且知道自己和梁正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肯定也会觉得膈应吧。万一他再知道“跟班儿”就是梁正,搞不好会闹出什么岔子。
而梁正这边,如果知道“雏儿”就是梁义,会不会想到自己是追他不成,所以有目的的靠近他弟弟排遣寂寞?那么最后被人甩了,也算恶有恶报吧?
哎,这逼事儿太你妈巧了,误打误撞和这两个人扯上关系。
不想那样,不想落得个千夫所指的地步,更不想叫别人觉得自己恶心。
舒倾闷闷不乐,直到躺在口腔科的椅子上,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大夫让张嘴就张嘴,让呲牙就呲牙,就是反应有延迟,慢上半拍。
他一边听从指挥,一边继续设想对策。
反正约了晚饭,不然一会儿找机会从梁正那把身份证拿回来,晚上出去住吧。
明天去报社收拾收拾东西,到主任办公室把电脑相机什么的都拿出来,然后找个机会偷偷溜走,甭管在哪儿,把几篇旅游的稿子写完,写完辞职就行了。
换洗衣服……身上这身儿晚上洗一下,明天凑合穿。
撂在四合院儿的东西,有机会拿就拿,没机会拿就不要了。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在老梁家碰见梁义,更不能同一时间碰见老梁家的兄弟俩!
“舒小狗儿,想什么呢?神游天际?”梁正看他太心不在焉,只能站到他身边去,“嘴里东西吐一下儿,麻溜儿的。”
舒倾才反应过来,只觉嘴里一股子血腥味儿。他忙起身,吐了半天,可怜巴巴瞅着梁正,说:“怎么还开始洗牙了呢?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人家大夫说洗牙,你自己点头儿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