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悬崖上有人下令。
几艘小船从隐蔽处划出,开始搜索江面。
那艘救援小船靠上“追风号”。船上的三个人跳过来,为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对汪直抱拳:“镇江节点负责人,赵铁柱。奉沈大人之命,在此接应。”
“你们怎么知道……”汪直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又吐出一口血。
“汪公公受伤了!”赵铁柱连忙扶住他,“快,靠岸!找大夫!”
“等等……”汪直强撑着一口气,“货船……炸了……谁干的?”
赵铁柱咧嘴一笑:“是沈大人安排的另一路人。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影刃’以为只有我们三个,其实岸上还有二十个兄弟,早就盯上那艘货船了。等他们的人全上了您的船,我们就动手——先把船炸了,断了他们的退路,再围上来。”
完美的陷阱。
汪直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浑身剧痛。他低头看,胸口、手臂、大腿上至少有五六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陈老大……”他看向倒在血泊中的船老大。
赵铁柱走过去检查,摇头:“失血过多,没气了。还有三个兄弟……也走了。”
汪直闭上眼睛。上船时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他和两个受伤的“织网”队员。
“汪公公,任务还要继续吗?”一个队员低声问,“我们的船漏水,人也……”
汪直睁开眼,眼中是决绝:“继续。死去的兄弟不能白死。而且,‘影刃’这次失败,对方肯定会调整计划。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找到那个秘密码头。”
他看向赵铁柱:“赵兄弟,你的人,能跟我走吗?”
赵铁柱毫不犹豫:“沈大人说了,一切听汪公公调遣。我们这二十三个人,从现在起,就是您的人了。”
“好。”汪直挣扎着站起来,“修船,救人,天亮前出。目标不变——芜湖,秘密码头。”
雨还在下。江面上,“苏记货船”的残骸还在燃烧,映红了半片江水。
这一夜,“影刃”折了两人,伤了一人,货船被毁。“追风号”死了四人,重伤三人,船体受损。
但汪直活下来了。
而更重要的,“影刃”的出现,证实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南方阴影”对靖海台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能准确掌握汪直的行踪和任务。
内部,还有更高层级的“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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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靖海台的反击:肃清与迷雾
四月十五,应天,靖海台衙署。
沈敬站在巨大的情报板前,板子上贴满了人名、地点、事件,用不同颜色的线连接。最中央是“南方阴影”四个字,周围辐射出几十条线索。
于谦匆匆走进来,脸色铁青:“又现两个。兵部职方司的一个主事,工部虞衡司的一个郎中。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员,但位置关键——一个能接触到沿海卫所布防图,一个能掌握军器调拨记录。”
沈敬没有回头:“证据确凿吗?”
“确凿。”于谦递上两份卷宗,“职方司那个,上个月悄悄抄录了浙江、福建的海防图,通过一个丝绸商人传出去。虞衡司那个,这半年‘损耗’了三百斤精炼硫磺,账面做得天衣无缝,但我们在黑市找到了买家——正是‘苏记’的人。”
“抓。”沈敬只说了一个字。
“已经抓了。”于谦说,“锦衣卫清晨动的手,人现在诏狱。但沈大人,这不是办法。我们抓一个,对方就再展两个。靖海台成立才半个月,我们已经挖出五十多个内鬼了!这还只是京官,地方上还不知道有多少!”
沈敬终于转过身。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很久没睡了。
“于御史,你知道‘南方阴影’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吗?”他问。
“技术先进?组织严密?”
“不。”沈敬摇头,“是他们的‘理念’。他们给那些失意文人官职,给那些贪腐官员钱财,给那些走私商人暴利。他们用实实在在的利益,腐蚀大明的肌体。而我们……只能用忠义、气节、律法来对抗。”
他苦笑:“忠义值几个钱?气节能当饭吃?律法……律法如果真那么管用,就不会有这么多贪官污吏了。”
于谦沉默了。他想起蛇盘岛上那个服毒自尽的文士,想起那人说的“在大明,我能有这般待遇吗”。
“所以,”沈敬继续说,“我们要换一种思路。不能只靠抓人、杀人。那治标不治本。我们要做的,是摧毁他们的‘理念’,切断他们的‘利益链’。”
他走到情报板前,指着“苏记”这个名字:“这个商号,就是关键。它表面做丝绸生意,实际是‘南方阴影’在长江流域最大的走私枢纽和资金渠道。我们炸了他们的船,抓了他们的人,但‘苏记’还在,背后的东家还在。”
“东家是谁?”
“苏州府的一个致仕官员,叫苏文渊。”沈敬说,“嘉靖三年的进士,当过知府,后因贪腐被革职。回乡后经商,十年间成了江南数一数二的丝绸巨贾。但锦衣卫查过,他的生意至少有四成是亏本的——那钱从哪来?只能是从‘南边’来。”
“抓他?”
“不能抓。”沈敬摇头,“苏文渊在江南士绅中声望很高,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没有铁证,动他只会引更大的反弹。而且……我怀疑他只是一层皮,真正的主子,还在更深的地方。”
“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