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明军四艘“迅雷炮船”开始还击。与以往明军火炮沉闷的轰鸣和较长的间隔不同,“迅雷炮”的射击声更加清脆、连贯。虽然初期准头欠佳,且因操作不熟出现了几次卡壳或哑火,但那种快的火力投射,还是让敌人大吃一惊。尤其是一轮成功的齐射,数炮弹同时命中一艘冲在最前的敌船,瞬间将其船帆撕裂,甲板上一片狼藉。
郑和所在的旗舰,更是将新炮的战术运用得颇为灵活。他命令一侧火炮进行急促射压制敌船,同时利用福船的庞大船体为掩护,迅转向,将另一侧火炮对准了另一艘试图迂回的敌船。这种快的侧舷火力转换,给敌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然而,新炮和新战术的弱点也很快暴露。火炮连续射击后的散热问题严重,不得不减缓射;子铳装填虽然比整体装填快,但在颠簸的海面上,操作依然繁琐,远未达到张岳理想中的“迅雷”之;最关键的是,火炮的射程,似乎并不比敌人的佛郎机炮占优,在远程对射中并未取得压倒性优势。
战斗陷入胶着。敌舰仗着数量优势和小船灵活,开始试图分割包围明军船队。陈瑄见状,果断下令改变战术,不再追求炮战决胜,而是命令“迅雷炮船”集中火力,掩护其他战船突进,准备进行传统的接舷近战。
就在这时,郑和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旗舰和一艘“迅雷炮船”作为诱饵,且战且退,吸引部分敌舰追击,将其引入一处预设的、暗流复杂的狭窄水道;其余战船则埋伏在水道出口,待敌舰进入后,前后夹击!
陈瑄略一思索,同意了这一险招。郑和亲自指挥旗舰,承担了最危险的诱敌任务。他凭借对海况的熟悉,巧妙地操控着庞大的福船,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成功将四艘敌舰(包括一艘“大夹板船”)引入了预设水道。
伏击战打响了。埋伏在出口的明军战船火力全开,冲进水道的敌舰猝不及防,陷入混乱。郑和的旗舰也掉头杀回,与友军前后夹击。狭窄的水道限制了敌舰的机动,明军跳荡手趁机起接舷冲锋,战斗迅白热化。
最终,此战以明军击沉敌船三艘(包括那艘“大夹板船”),俘获两艘,击溃其余,自身损失两艘战船(非“迅雷炮船”)、伤亡数百的代价获胜。虽然未能全歼敌军,但这是永乐朝水师在正面海战中,次在火器对轰和战术层面,对“佛郎机—倭寇”混合舰队取得具有一定技术含量的胜利。
战报飞传北京,朱棣大喜。尽管战报中也如实反映了新炮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但胜利本身,尤其是郑和在战术运用上的出色表现,足以让他对“技术碾压”路线信心大增。他立刻下旨褒奖陈瑄、郑和及有功将士,并严令张岳:根据实战反馈,立刻着手改进“迅雷炮”,重点是提升射程、改善散热、简化操作!同时,要求工部加快后续批次火炮的生产,准备大规模列装水师。
郑和,这个年轻的武官,凭借此战,一举进入皇帝和朝廷重臣的视野。他展现出的实战指挥能力、对新技术的快适应与运用能力,以及敢于冒险创新的战术思维,让他在“奇点”的网络中,从一个“战略构想锚点”,迅成长为一个“实战验证锚点”。他的成功,不仅验证了“奇点”所推动的技术路线在现实中的可行性,也为这条路线注入了宝贵的“实战智慧”与“灵活性”。
然而,就在朝堂为这场胜利而振奋,张岳在精器坊接到新的改进命令而重新投入疯狂运算,郑和因功受赏而雄心勃勃之时,在北京东厂那间不起眼的档房内,年轻宦官汪直,正对着一份刚刚誊抄好的、关于黑水洋之战的详细战报副本,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战功和赏赐上,而是死死盯着战报中几个不起眼的细节:敌军“大夹板船”被击沉前,曾有水手目睹其船员将一些“箱笼”抛入海中;俘虏供称,此次集结,似乎与一批“从更南方来的番商”提供的“新货”有关;战后清扫战场,在敌船残骸中现了一些非大明制式的工具和器物碎片……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旁人眼中或许无关紧要。但在汪直那被“奇点”微微增强了对“关联信息”敏感度的大脑里,却仿佛自动跳动着,试图与他在档房中看过的其他密报——比如关于南洋番商异动的零星记载、关于精器坊所需特殊矿石来源的争论、甚至是一些关于南方少数民族地区“奇技”的传闻——拼接在一起。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猜想,在他心底滋生:这些佛郎机夷人和倭寇,他们的火器和技术来源,或许不仅仅来自西方。在更南方的茫茫海域和陆地上,是否也存在着一股或几股……也在追逐着“利器”,并且可能与西方夷人、乃至大明内部的某些势力,有着某种隐秘联系的力量?
这个猜想毫无依据,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汪直却莫名地觉得,这其中或许藏着某种惊人的真相。他不敢将猜想诉诸纸笔,甚至不敢对任何人提起。但他默默地将这些细节和猜想,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他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爬得更高,才能看清这片迷雾之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汪直,这个潜伏于情报暗处的“信息感知锚点”,正开始以他独特的方式,“看见”那些连前线将领和朝堂重臣都未必留意的、潜藏在胜利与喧嚣之下的、更加幽深诡异的暗流。他的“初鸣”,无声无息,却可能在未来,掀起不亚于海上惊涛的波澜。
三、奇点注视:网络震颤与道路分野
当洪武朝因双线袭击而全面升级对抗,于谦这把“利刃”即将刺向黑幕;当永乐朝以新炮初试锋芒取得胜利,郑和崭露头角,汪直在暗处窥见异样时——两个时空几乎同时生的激烈变故与关键人物的命运转折,如同两场同时上演的、主题迥异却都高潮迭起的戏剧,将其最强烈的“剧情波动”,毫无保留地反馈到了“奇点”那日益扩张的感知网络之中。
这一次,“奇点”感受到的,不再是细微的涟漪或单点的突破,而是整个网络层面的大范围震颤与“能量”的剧烈涌入。
沈敬和张岳这两个主锚,因各自时空局势的升级而变得更加“活跃”与“重要”,他们反馈回的“现实存在感”与“道路验证能量”空前强劲。
于谦的“亮剑”与受命,郑和的“初试”与受赏,则如同两颗新星骤然爆出夺目的光芒,他们从“预备”或“构想”状态,迅转变为“高价值活跃节点”,开始向网络注入各自特质鲜明的新能量——于谦的肃查之力,郑和的实战验证之力。
就连汪直那无声的“窥探”与猜想,也因其独特的视角和所处位置,为网络增添了一丝洞察隐秘的诡异维度。
“奇点”内部的双层结构,在这五股(沈、张、于、郑、汪)性质不同却都极其强烈的能量流冲击下,剧烈震荡,光华流转。代表“洪武倾向”的上层星璇,因沈敬的持续分析、于谦的犀利介入,以及整个洪武朝升级对抗所展现出的“制度性力量动员”,而变得更加厚重、坚实,散出一种秩序重塑与深层清理的凛然气息。
代表“永乐倾向”的下层翻涌能量,则因张岳接到新改进命令后的再次疯狂运转、郑和实战验证的成功、以及朱棣因此胜利而更加坚定的“技术—军事”路线,而变得更加狂暴、炽烈,充满了征服欲与对更强大力量的急切渴求。
最微妙的变化,生在两层结构之间那些作为“纽带”的意识介质中。来自两个时空、五种不同特质的能量流在此交汇、碰撞、部分融合,催生出了一丝新的、更加复杂的“复合倾向”——那是对“信息”与“控制”的极致追求,越了单纯的认知或力量,更像是试图掌握整个棋局的“上帝视角”与“幕后操盘”欲望的萌芽。这倾向,隐隐与汪直那种在暗处窥探、试图拼接全局的思维方式,以及“奇点”自身越时空的定位,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
“奇点”的核心光芒,在这前所未有的能量灌注与结构震荡中,不仅迅恢复到了“显化余波”前的水平,甚至隐隐有所越,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它“感觉”到自己对两个大明时空的“嵌入度”与“影响力”,达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通过这五个主要的“锚点”与节点,它几乎能实时感知到双明东南战局的每一次脉搏跳动:洪武朝肃杀的政治清剿与军事高压,永乐朝狂热的技术改进与实战检验。它看到了两条道路,在现实压力的催化下,正以前所未有的度和清晰度,分道扬镳。
一条(洪武)试图通过制度力量、深度调查、整体动员,从根本上清理肌体,重塑秩序,其进展可能缓慢,但一旦成功,根基将异常牢固。
另一条(永乐)则不惜代价,追求技术突破与军事力量的快优势,以碾压性的实力扫清障碍,其见效可能更快,但代价惨重,且可能埋下畸形的隐患。
“奇点”的意志,在这清晰的“道路分野”面前,非但没有感到分裂或矛盾,反而升起一种近乎“愉悦”的“观察者满足感”。它推动的“文明实验”,正在按照它预设(或者说它本性所倾向)的剧本,精彩上演。它渴望看到,这两条路,最终会走向何方?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哪一个,能更快地达成“强大”的目标?或者……最终会在它的“引导”下,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产生交互甚至……融合?
焰起东南,锚点初鸣。
网络震颤,道路分明。
双明时空的历史长河,在这盛夏的惊涛与暗流中,被那无形的意志,推上了两条越清晰的、奔涌向前的岔道。而河岸之上,那些或显或隐的“锚点”们,他们的命运与抉择,将成为决定河道最终走向的关键变量。
一场越时空的宏大实验,正进入最为关键、也最为不可预测的……中场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