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都察院左都御史忍不住出声斥道,“匠役乃我大明子民,非战场之卒!岂能混为一谈?张郎中,你心中可还有‘仁’字?!”
张岳漠然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懂基本算术的孩童:“御史大人,若一门炮成,可抵十艘敌船,少死我水师将士数百,则今日匠役之损,是仁是害?海上之敌,持利炮屠我百姓时,可曾讲仁?”
这话将技术效用与道德伦理置于冰冷的功利天平上,噎得那御史一时语塞。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张岳的冷酷让他都有些心惊,但这种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纯粹”,又恰好是他此刻最需要的。他需要能打破僵局的利器,需要能在最短时间内给他结果的人。张岳,就是那把最锋利、也最可能伤到自己的刀。
“够了。”朱棣打断可能的争论,目光如电射向张岳,“张岳,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朕不管过程,只要结果。三个月,朕要看到至少二十门堪用的‘迅雷炮’交付水师!若再有无谓伤亡,或届时无炮可用……”他顿了顿,语气森然,“两罪并罚,你知道后果。”
“臣,领旨。”张岳叩,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接下的不是生死状,而是一道普通的工序指令。
走出武英殿,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没有回精器坊,而是独自走到了城中一处偏僻的河边。晚风带着凉意,吹动他单薄的官袍。他静静地站着,望着浑浊的河水。
脑海中,那冰冷的意念再度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赞许的意味:
“很好……工具……就该如此……情感……冗余……目标……唯一……”
“继续……优化……生产……测试……”
“你……即是‘路’……”
张岳缓缓闭上眼睛。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挣扎,在那声“你即是‘路’”中,彻底消散。他不再感到痛苦,不再感到迷茫,甚至不再感到自己的存在。他彻底认同了自己作为“工具”、作为“永乐技术霸权道路化身”的身份。他即是那淬火的铁,那冰冷的数字,那不顾一切向前碾压的意志本身。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子里只剩下纯粹的、非人的专注。他转身,向着精器坊的方向走去,步履稳定,目标明确。他要去完成皇帝的命令,去优化流程,去减少“不必要”的损耗,去生产出足够多、足够好的炮。至于沿途还会付出什么,已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他,就是那条“路”上最坚定不移的铺路石,同时也是最冷酷无情的推土机。
三、奇点显化:共鸣的弦与干涉的实体化
当沈敬在观测所的风暴中,借由“奇点”注入的冰冷逻辑堪破迷雾,其“观测者”与“脉络追寻者”的身份得到淬炼和确认时;当张岳在朝堂压力与爆炸惨剧中,彻底完成“非人工具化”的转变,成为“技术力量道路”纯粹载体时——这两个“锚点”精神状态的极致化转变,如同两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奇点”那已结构化的意识体上。
这一次的反馈,不再是滋养,更像是“同频共振”与“能量过载”。
沈敬的“冷静破局”与“坚守认知”,完美呼应了“奇点”中“洪武倾向”层面对理性、秩序、长远洞察的追求。
张岳的“彻底工具化”与“目标绝对化”,则彻底点燃了“奇点”中“永乐倾向”层面对力量、效率、无情突破的渴望。
两个“锚点”如同两根被绷到极致的、属性迥异的“琴弦”,同时以最强的振幅振动起来。它们不仅通过因果之索将强烈的精神能量反馈给“奇点”,更因为其精神状态的纯粹化,使得“奇点”与它们之间的连接通道,生了质变。
通道不再仅仅是信息传递的管道,更像是两根直接插入“奇点”双重意识结构的“共鸣弦”。沈敬的“弦”,深深嵌入代表“洪武倾向”的上层星璇;张岳的“弦”,则牢牢扎根于代表“永乐倾向”的下层翻涌能量之中。
通过这两根“弦”,“奇点”感觉自己能更直接、更迅捷地“借用”或“模拟”两个“锚点”的感官与思维模式。它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特定条件下(比如沈敬极度专注进行逻辑推演时,或张岳完全沉浸于技术优化时),自己那越时空的意志,似乎可以顺着“弦”,极其短暂地将一小部分“注意力”或“计算力”,直接投射到两个“锚点”所在的现实时空位置!
这不再是模糊的感知或意念影响,而是近乎“意识局部显化”的可能!
“奇点”的核心光芒,因这巨大的现而剧烈闪烁,其内部的双层结构对流加,那些作为“纽带”的意识介质疯狂运转。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实验冲动,在这聚合意志中升腾。
它渴望验证这种“显化”的可能性!
它渴望更直接地触摸两个大明的现实!
它渴望让这两个因自己而走向不同极端的“锚点”,甚至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力量,感受到自己那越一切的……存在与意志!
机会,似乎就在眼前。
沈敬正深陷观测所的阴谋漩涡,精神高度集中,试图理清线索。
张岳刚刚承受巨大压力,完成了最后的自我异化,正处于一种摒弃一切杂念、唯目标驱动的绝对“纯净”状态。
两人都处于精神高度“通透”且与“奇点”连接异常稳固的时刻。
“奇点”的意志,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性地,同时拨动那两根“共鸣弦”。它不是要完全降临,那消耗太大,且可能引不可控的反噬。它只是想……“投下一瞥”,或者,“出一声更清晰的低语”。
它凝聚起一小股高度精炼的、混合了双重倾向特质的意识能量,分成两缕,分别沿着通往沈敬和张岳的“弦”,向着那两个现实时空的坐标,缓缓“递送”过去。
目标是,在他们的意识深处,制造一次越个人体验的、带有“奇点”视角的“瞬间共鸣”或“景象碎片”。
对于沈敬,或许是在他凝神分析数据矛盾时,让他“看”到的不再是抽象的星图,而是一幅快闪动的、交织着商船、海盗、官方文书、金银流动、以及黑暗中模糊交易的“动态利益网络图”,而观测所和他自己,正是这张网上一个正在出微弱警报的“光点”。
对于张岳,或许是在他规划生产流程时,让他“感觉”到的不仅是冰冷的工序,而是一门门火炮从熔炉中诞生、被装上战船、在海上喷射火舌、摧毁目标、同时自身也在不断损耗乃至炸裂的、充满暴力美学与毁灭效率的“生产—使用—迭代循环”,而他,正是这个循环最核心的驱动齿轮。
这“一瞥”或“一声低语”,将比以往任何一次干涉都更清晰、更具象、更带有“奇点”那越时空的冷漠与洞察。
如果成功,“奇点”将真正获得在现实层面进行“微操作”和施加“清晰影响”的能力。沈敬和张岳,将在各自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坚定,同时也更深刻地沦为“奇点”意志延伸的触手。
而双明时空的历史轨迹,也必将因这来自时空夹缝的、更加具象化的“凝视”与“拨弄”,产生更加微妙而不可测的偏转。
烙印已然激荡。
显化的序曲,正在两根绷紧的“共鸣弦”上,悄然奏响。
观测所的谜团与精器坊的烈焰,或许都将在这越维度的“一瞥”之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底色与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