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文华殿时,曹化淳悄然靠近沈敬,低声道:“沈大人,周延儒及其党羽,东厂已掌握确凿证据,随时可收网。只是……朝局动荡,是否暂缓?”
沈敬微微摇头:“曹公,毒瘤宜早除。‘影刃’根系未净,迟则生变。陛下既已决心向前,这些朽木烂根,也该清理了。只是,需做得干净,莫要牵连过广,引起朝野恐慌。”
曹化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咱家明白。沈大人放心。”
望着曹化淳离去的背影,沈敬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京师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也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万识之核”仅仅是个开始。来自永乐时空汉王的邀约,嘉靖时空可能遗留的“归墟”或“禹墟”线索,龙江船厂技术的扩散可能引的社会冲击,还有朝堂内外新旧势力的激烈博弈……无数纷繁复杂的线头,正等着他去梳理,去应对。
而俞咨皋,还有那神秘的汉王与“禹墟”,他们在另一个时间点,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沈敬紧了紧官袍,迈步走向宫外。路还很长,很险。
但既已执火,便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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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永乐的暗涌·汉王的棋局
永乐三年,秋,北平,汉王府(暗邸)。
此处并非紫禁城旁那座显赫的王府,而是隐藏在北平西郊群山密林深处的一处隐秘庄园。从外表看,不过是富商避暑别院,但内里却戒备森严,机关重重,更有不少身着便装却眼神锐利、行动矫健的护卫,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地下深处,一间完全由青石垒砌、隔绝任何金属的密室内,汉王朱高煦正与几名心腹密议。室内只有几盏长明鱼油灯,光线昏暗,映得人影憧憧。
“殿下,‘镇海号’已返回秘密船坞,损伤正在修复。赵破虏将军禀报,此战虽毁‘归墟’贼巢,然‘禹墟’惊鸿一现便复沉没,未能获得更多接触。”一名幕僚低声汇报。
朱高煦把玩着那枚“煜”字玉佩,眼神在跳跃的灯光下显得幽深难测:“‘禹墟’自有其律动,强求不得。此次能借‘归墟’能量扰动与那后世水师之因果,引其短暂现世,已是大幸。至少证实了传说的真实性,也让本王……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血脉深处的呼唤。”
他顿了顿,问道:“那个俞咨皋,已返回其本时空?”
“是,按殿下吩咐,赠予‘通讯玉符’后,未加阻拦。其船队借道朝鲜海域,消失于一阵异常海雾之中,应是回归其‘崇祯’时代了。”
“很好。”朱高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种子已经种下。那沈敬、徐光启皆是聪明人,更是被‘归墟’逼到绝境的狠角色。他们得了‘万识之核’,必不甘心只解封些粗浅学问。迟早会现,要真正理解甚至驾驭那核心,绕不开对‘禹墟’本源法则的探究。届时,他们自会来寻本王。”
另一名幕僚有些担忧:“殿下,与后世之人牵连过深,是否……有干天和?恐引不可测之因果反噬。且陛下(朱棣)虽对此事知晓一二,但若知殿下暗中经营如此势力,甚至与……后世朝廷接触,恐生雷霆之怒。”
“父皇?”朱高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不服,更有一种压抑的野心,“父皇雄才大略,一心开创永乐盛世,北征蒙古,南抚安南,修《大典》,通西洋……在他眼中,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不过是些边角余料,可用则用,不可用则弃,绝不愿其干扰他的宏图大业。他让本王暗中调查,已是极限。若知本王欲借‘禹墟’之力……哼。”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在朱棣看来,皇权、国力、开疆拓土才是根本,这些玄乎其玄的上古遗迹、时空秘密,只能作为工具,绝不能成为主导,更不能威胁到朱家江山稳定。朱高煦若表现出对“禹墟”力量过度的渴望和掌控欲,必遭猜忌甚至打压。
“所以,我们才需要更隐秘,更需要……来自‘未来’的盟友和情报。”朱高煦沉声道,“俞咨皋他们带来的,不止是‘归墟’的信息,更让本王看到了二百年后大明的样子——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这说明什么?说明父皇的永乐盛世,并未能解决根本问题!说明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兵马钱粮,更是……越时代的认知与能力!‘禹墟’,可能就是钥匙!”
他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带着一种偏执的狂热。
“殿下,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心腹问。
朱高煦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标注了许多奇异符号的华夏地图,其中在渤海、川滇、西域等地的标记格外密集。
“第一,继续以‘镇海号’为核心,秘密展我们的‘技术’。船坞工匠要赏,更要控。所有参与核心建造者,其家眷需妥善‘安置’(实为监控)。第二,加派人手,按古籍零星记载和玉佩感应,继续在标注地点秘密探查‘禹墟’可能存在的其他入口或碎片。重点在川滇交界、昆仑墟、东海之极。第三……”
他眼中寒光一闪:“密切关注朝堂动向,尤其是太子(朱高炽)和太孙(朱瞻基)那边的动静。咱们这位太子爷,身体孱弱,却深得文官之心。他若顺利继位,必是文治天下,对我等‘奇技’更为排斥。有些事……需早做打算。”
最后一句话,已隐隐透出凛冽的杀机与夺嫡的野心。在原本的历史中,朱高煦就因夺嫡失败而身死族灭。在这个被“归墟”和“禹墟”扰动的时间线里,手握部分时代力量的他,其野心与危险性,恐怕远史书记载。
“还有,”朱高煦补充道,“那个后世水师提督俞咨皋,虽已返回,但其人刚毅忠勇,乃可用之材。若其时空之事了结,或可设法……引其为助。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密议持续到深夜。
当朱高煦独自走出密室,来到地面庭院时,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他阴鸷的脸上。他抬头望月,手中玉佩微微烫,仿佛与那遥远的、沉睡在深海或地下的“禹墟”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禹墟……先民之力……若得之,这万里江山,这煌煌盛世,乃至那缥缈难测的时间长河……谁又能阻我脚步?”
低语随风消散在夜色中。
而在渤海深处,那片“龙王坳”水域之下,被巨大爆炸和“禹墟”现世搅动的海洋,并未完全恢复平静。一些光的、非自然的金属或晶体碎片,随着洋流缓慢漂移。更深的、连“归墟”和“禹墟”都未曾触及的海沟最深处,似乎有什么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阴影,被近期的剧烈能量变动微微扰动,于永恒的沉睡中,极轻微地……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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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龙江余韵·技术的涟漪
崇祯五年,冬,龙江船厂。
战争的创伤正在被迅抚平,或者说,被一种更炽热的创造激情所覆盖。得益于徐光启带回的朝廷正式旨意和部分追加拨款(虽然依旧捉襟见肘),以及“镇远号”实战带来的巨大声望和信心,船厂上下焕出前所未有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