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的火浪,卷着黑烟往天上窜,连暮色,都被烧得红。
刘备立在临水的土坡上,玄色长袍被热风掀得贴在身上,
手里的双股剑剑柄,渗出了薄汗——方才那数千舟楫,列阵推进的景象,还在他眼前晃。
“玄德公,你看那火里的快船。”
身旁的郭嘉轻摇羽扇,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服,目光却没离开水面,
“周瑜只用三百快船,就把黄巾贼的粮船烧得没剩几根桅杆,
这控火的本事,可不是寻常将领能练出来的。”
刘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火海里隐约有青色的“孙”字旗在飘,每一艘快船都像离弦的箭,
避开燃烧的断木时,连船身倾斜的角度都差不多。
他忍不住点头:“奉孝说得对。方才那数千精兵列阵,步伐齐得像一个人,
连旌旗的高度都差不离,这统兵的能耐,确实少见。”
“何止是少见。”
郭嘉收起羽扇,指尖指向远处的军营,“你看他营寨的排布
——左营靠水,取水救火都方便;
右营靠山,能防着黄巾贼偷袭;
中军大营扎在高处,站在帐前就能看清整片江面。
连营寨的栅栏都比旁人高半尺,间隙刚好能过弩箭,可见他凡事都想得周全。”
刘备心里一动,转头看向郭嘉:“奉孝是说,周瑜不只是会打仗,还懂治军?”
“岂止是懂。”
郭嘉的语气沉了些,“玄德公,咱们现在和他一同打黄巾,算‘盟友’。
可黄巾贼是流寇,迟早能剿灭。
等天下太平些,真正的纷争才刚开始。”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回江面的火上,“周瑜这等人物,能文能武,又会统兵,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今日他能烧黄巾的粮船,明日就能烧别人的战船——终有一天,他会成咱们的大敌。”
刘备沉默了。
他想起方才远远见到的周瑜,白袍银甲站在船头,指挥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分派任务时。连每艘船带多少干粮都算得明明白白。
这样的人,确实不像会久居人下的。
“奉孝看得远。”
刘备叹了口气,“我原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平黄巾,倒没细想,这些藏在暗处的英雄,才是日后天下的关键。”
“玄德公也不必愁。”
郭嘉又摇起羽扇,语气轻松了些,“周瑜虽强,也不是没依仗。你知道他和孙策的交情吗?”
刘备一愣:“孙策?就是那个在江东杀才,被人叫‘小霸王’的孙郎?”
“正是。”
郭嘉点头,
“孙策豪气干云,打起仗来敢冲在最前面,
手下还有精将,这些跟着孙坚打仗的老将;
周瑜心思细,能给他出主意,还能替他带好兵。
这两人一个刚一个柔,一个勇一个谋,要是真联手,江东之地迟早是他们的。”
刘备顺着这话想下去,越想越心惊:“照奉孝这么说,孙策有勇,周瑜有谋,
他们要是在江东站稳了脚,再拉上些势力,岂不是要把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可不是嘛。”
郭嘉指着江面,火已经小了些,能看见周瑜的士兵,正捞落水的黄巾贼,
“你看周瑜现在的做法——烧了粮船却不赶尽杀绝,还留活口。
这既是为了问黄巾贼的底细,也是为了收人心。他知道,杀再多贼没用,得让江东百姓觉得,有他在就能保平安。”
刘备忍不住点头:“这等长远眼光,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