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一个名字,如同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入了她那片混沌的脑海!
萧凛!
这个名字一出现,她掌心那股冰冷的触感,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柄匕!
一柄样式古朴、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却锋利无比的匕!
是萧凛送给她的!
“忘川香”的香雾疯狂地涌来,试图将这个名字,这柄匕的影像彻底淹没。它告诉她,萧凛是谁?不重要。匕是什么?不重要。这些都是过往的尘埃,都应该被扫除。
可这一次,沈知遥的内心,却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抗拒!
不!
这个名字……这柄匕……不能忘!
为什么不能忘?
她想不起来。关于萧凛的记忆,早已在之前服用“无梦散”时就变得残缺不全。她记不清他的样子,记不清他的声音,只依稀记得,在自己还不是女帝,在那段最黑暗、最危险的岁月里,有这样一个影子,沉默地,坚定地,守护在自己身后。
这柄匕,是他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
他说:“拿着它。任何时候,都不要离身。它能保护你,也能……杀了你。”
保护……和……杀戮……
这才是她沈知遥赖以生存的东西!
不是虚无缥缈的感情,不是软弱无能的眼泪,而是最锋利的刀刃,和最坚决的杀心!
这柄匕,是她的护身符,更是她的警示碑!它提醒着她,她是如何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到今天!
忘记了它,就等于忘记了自己是谁!
“不——!”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沈知遥的喉咙深处迸出来。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殿内,那如同活物般的黑色香雾,仿佛被这股意志所震慑,竟齐齐一滞,随即开始缓缓退散。
沈知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湿透了她的背脊。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她慢慢松开,掌心空无一物。
但那种紧握着匕的感觉,却仿佛已经烙印在了她的骨血里。
她踉跄着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下摸出了那柄被她藏了多年的匕。
匕的鞘是鲨鱼皮所制,早已磨损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柄上缠绕的皮绳,也因常年的摩挲而变得光滑。
她抽出匕,寒光一闪,映出她苍白而决绝的脸。
她将匕重新插回鞘中,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没有熄灭那炉“忘川香”。
她需要它来斩断那些会让她变得软弱的情感,那些关于女儿的,让她夜不能寐的痛苦。
但她也需要这柄匕,来守住她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自我。
她走回床榻,和衣躺下,那柄来自萧凛的匕,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久违的安心。
博山炉中,黑色的“忘川香”依旧在燃烧着,只是比刚才慢了许多。那诡异的香雾再次弥漫开来,温柔地,却又无情地,包裹住她。
这一次,沈知遥没有再抗拒。
她任由那香气剥离她关于李倾城的痛苦与悔恨,将那些记忆封存进一个她不愿再去触碰的角落。
而她的手,却始终死死地攥着那柄匕,仿佛那是她在茫茫的遗忘之海中,唯一的浮木。
焚香,以忘前事。
最终,她在这片半是虚无、半是锋芒的奇异境地中,沉沉睡去。
只是,即便是在这无梦的睡眠里,她紧握着萧凛所赠匕的手,也未曾有片刻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