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比之前那彻骨的冷漠,还要可怕上千百倍的……气息,正在从殿下的身上,缓缓地弥散开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焦躁与……杀意的,恐怖气息。
仿佛,有一头沉睡了无数年的远古凶兽,正在她的体内,缓缓地……苏醒。
李令月,在等。
等一只本该在今天,辰时三刻,准时抵达的……大雁。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鸿雁。
那是一只,由她母亲,那位曾经君临天下,将权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帝,亲手为她培养、训练出来的,独一无二的……信使。
一只,只属于她,也只听命于她一人的,“北境之眼”。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五年前。
那个同样寒冷的,冬日午后。
那时,她刚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
“萧凛”,也已经“病逝”于西苑冷宫,整整一年。
她以为那段属于童年的,最后一点温存,已经随着那具,被草草下葬的冰冷尸体,被彻底地埋葬了。
直到,那一日。
母亲将她秘密召入了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紫宸殿。
那日的母亲,没有穿那身威严的,十二章纹衮龙袍。
而是,穿了一身,寻常的,素色常服。
但她身上那股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令人感到畏惧。
“你,还在为那个姓萧的小子,伤心?”
母亲,开门见山,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她当时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连声否认。
“儿臣不敢!儿臣,早已……”
“不必,在我面前,演戏。”
母亲,打断了她的话。
“你的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我。”
“记住,令月。身为我的女儿,未来的大周储君,‘感情’是你最不该拥有的东西。它只会成为你最致命的……弱点。”
她将头埋得更低,身体瑟瑟抖。
然而,母亲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的整个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那个死在西苑的,是个赝品。”
母亲的语气,依旧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是从死牢里寻来的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替死鬼罢了。”
“真正的萧凛,”母亲看着她那双洞悉世情的凤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酷笑意,“早在一年之前,就已经被我秘密送往了,北境雁门关。”
“那个地方,是帝国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最残酷的一个,熔炉。”
“我,需要一把,只属于你,也只忠于你的……刀。”
“一把,足够锋利,足够隐秘,也足够……狠辣的刀。”
“而他,萧凛,前朝废太子之子的身份,以及他对你那份可笑的‘情谊’,让他成为了这把‘刀’最合适的……人选。”
“从今天起,每个月的十五日,辰时三刻,会有一只来自北境的大雁,为你带来关于那把‘刀’,最新的消息。”
“你要做的,就是看着他,是如何从一个天真的少年,一步一步被那里的鲜血与黄沙,打磨成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
“你要亲眼见证,他是如何为你去斩断,那些所有敢于觊觎你地位的……爪牙。”
“同时,你也要记住,这把刀永远只能握在你的手里。一旦他有任何失控的迹象,或者,不再有利用的价值……”
母亲,顿了顿,用一种近乎于耳语般的冰冷声音,在她的耳边,补充完了最后半句话。
“你,就要亲手将他……折断。”
那一刻,十三岁的李令月,才第一次真正地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帝王心术。
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座至高无上的冰冷龙椅之上,所散出的究竟是何等令人不寒而栗的……非人气息。
从那以后,每个月的十五日,等待那只来自北方的大雁,便成了她生活中,一个雷打不动的秘密仪式。
起初,信上的内容,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