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买卖,不亏。
所以,不悔。
她看着铜鉴,再一次,开口问道。
这一次,她的声音,又比方才更重了几分。
“你……可悔?”
第二问。
问的是,那场没有新郎,也没有高堂的……大婚。
她问铜监中的那个自己,那个在三日之前,刚刚成为“王夫陈循之妻”的……皇太女李令月。
悔吗?
悔不该,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母亲那近乎羞辱般的安排。
嫁给一个,自己连长相都记不清的、卑微如尘埃的寒门举子。
将自己的一生,与这样一个……自己打心底里,就瞧不起的男人,捆绑在了一起。
如果,当时,她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反抗。
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她或许可以不必,承受满朝文武那同情、怜悯、甚至是……轻视的目光。
她或许可以为自己,保留下那最后一丝,属于女人的……尊严。
殿内的寒风,似乎更烈了。
吹得那烛火,疯狂地摇曳起来,将铜鉴中,她的倒影,也拉扯得,忽明忽暗,状如鬼魅。
李令月,却只是静静地,站着。
任由那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体。
她想起了,在承光殿中,母亲那张,空无一人的座椅。
想起了,母亲用她的缺席,告诉自己的那堂,最为冷酷,也最为深刻的……帝王之课。
婚姻,是工具。
丈夫,是摆设。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所谓的“感情”与“尊严”,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也是最致命的……东西。
她,不能有软肋。
更不能有任何,可以被人利用的……弱点。
那个名叫陈循的男人,就是母亲为她亲手斩断的、最后的一丝……牵挂。
斩断了她,对于一个正常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世俗幸福的……幻想。
想通了这一层。
她眼中的最后一丝迷茫,也彻底,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绝对的……清醒与……冷酷。
她看着铜鉴,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悔。”
不悔。
因为她知道,从她戴上那顶象征着储君身份的金步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了。
她是,大周的皇太女。
是,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主人。
她的婚姻,她的身体,她的一切,都早已不属于她自己。
它们都属于,这个国家。
属于,御座之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用一场虚假的婚姻,换一次彻底的,与过去身份的……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