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字,与“代为主持”,有着天壤之别。
“我……我不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虽然她已经成长了许多,但她所有的自信与底气,都源于身后有沈知遥的存在。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需要她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整个朝堂的文武百官,去独自处理那些波诡云谲的政务。
“你说什么?”沈知遥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厉色。这眼神,比他平日里任何一次严厉的训斥,都更让李霓凰感到心慌。
“我说……我……”
“你巡视天下,看到了民生疾苦;你批阅奏章,知晓了国之大政。你已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我身后的女孩儿了。”沈知遥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你是我大胤的皇太女,是未来的君主。这天下,迟早是你的。现在,不过是让你提前适应而已。”
“可是,朝中那些宗室元老,他们……”
“他们若敢难,你便拿出储君的威仪,拿出你处置江南贪官的魄力!”沈知遥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记住,你是君,他们是臣。君臣之别,天地之纲,谁敢逾越,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霓凰的脑海中炸响。
是啊,她是君,他们是臣。
她一直将自己放在一个“学习者”的位置上,却忘了,自从她戴上那顶龙凤承天冠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份,就已经凌驾于这世间绝大多数人之上。
“我……我明白了。”李霓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恐与不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明日,御门听政。”沈知遥看着她,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坐到那个位置上去,让他们所有人都看清楚,即便没有我沈知遥,我大胤的朝堂,也乱不了。去吧,让他们看看,我为你选的继承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次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霓凰为他掖好被角,又换了一块冷布巾,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确定他的呼吸平稳了一些,她才站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门外,陆之道依旧如雕塑般守着。
“王爷的病,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违者,斩。”李霓凰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威严。
“是。”
“传我的令,从即日起,由本宫总摄朝政,摄政王闭府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所有奏章,一律送往东宫。”
“是!”陆之道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这一刻,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太女,已经真正接过了摄政王手中的权柄。
……
那一夜,东宫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宿。
李霓凰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前堆着小山一般的奏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沈知遥病倒带来的冲击与担忧,暂时压在心底。她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她越是镇定,朝局便越是安稳。
她一本一本地批阅着,从北境的军报,到南疆的民情,从六部的日常事务,到宗人府的请安折子。她的大脑,前所未有地高运转着,将沈知遥过去教给她的所有知识,将她巡视天下得来的所有经验,全部调动了起来。
当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时,她才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一夜未眠,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亢奋。
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略带倦容,但双眼却亮得惊人的自己。宫人上前,为她换上了只有在最隆重的典礼上才会穿的十二章纹的玄色朝服,为她一丝不苟地梳理好长,最后,将那顶沉重的“龙凤承天冠”,稳稳地戴在了她的头上。
当冠冕加顶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安与惶恐,都烟消云散。
她,李明昭,是大胤的皇太女,是这个帝国的监国者。
天色微明,雪已停。
太和殿前,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等候。今日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摄政王病倒,皇太后总摄朝政的消息,已经在京城的高层圈子里传开。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打鼓,都在观望。
当礼官高亢的唱喏声响起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太和殿的门口。
只见李霓凰身着玄色十二章纹朝服,头戴龙凤承天冠,面沉如水,一步一步,缓缓地从殿内走出。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到龙椅之侧,而是径直走到了御座之前,那里,已经为她设好了一个稍低一些的、铺着明黄坐褥的凤座。
这是监国之位。
她转身,敛衽,端坐。
那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君临天下的威压,从她娇小的身躯中散出来,笼罩了整个广场。
百官们的心头,齐齐一凛。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位初涉朝堂的少女,而是一位真正执掌乾坤的帝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山呼之声,响彻云霄。
“众卿平身。”李霓凰抬起手,声音清越,传遍四野。
御门听政,正式开始。
最初,一切都还算平稳。六部尚书依次出列,奏报着一些日常事务,李霓凰一一给出了清晰而果断的批示,其处置之老练,让不少心中存疑的官员,都暗暗点头。
然而,当户部尚书奏报完毕后,一位须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