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山,那个在秘密车库里还对动机充满好奇的老机修兵,此刻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满身都是泥和蜘蛛网。
高平,那个沉默的王牌炮手,只是靠在墙上,麻木地擦着手里那支他视若生命的狙击步枪——这是他唯一带来的“私人财产”。
刘承风,那个最年轻、充满理想主义的通讯兵,正沮丧地坐在地上,试图修理一台根本无法接通的旧电台。
“少校……祝工……”何山苦笑了一下,“欢迎来到……地狱。”
“动机呢?”林建业开门见山。
“藏在机修库最里面了,用油布盖着。”何山指了指那栋“危房”,“但那地方……少校,我们根本没法开工。那里面的水,能养鱼了。”
“……工具呢?”祝云山的声音在颤。
“工具?”何山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祝工,你自己去看吧。所有的车床、钻床……全泡在水里,锈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
祝云山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倒。
就在这时,一阵含糊不清的、醉醺醺的嘟囔声,从另一间稍微完好点的营房里传来。
“谁……谁他妈的大清早……吵吵闹闹……”
房门被一脚踹开。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却横向展得如同酒桶的“军官”,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满是污渍的中尉制服,顶着一个通红的酒糟鼻,手里还提着半瓶劣质麦酒。
他眯缝着醉眼,打量着林建业和祝云山。
“新……新来的?‘评估废铁’的?”他打了个酒嗝。
林建业立刻立正,强忍着空气中的酒气:“报告场长!帝国陆军少校,林建业!帝国装备总局工程师,祝云山!前来报道!”
他知道,眼前这个老酒鬼,就是楚天雄导师提到过的、那个挂名“正场长”的中尉。
他“低处政治”的第一课,开始了。
“少校?”老酒鬼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一个少校……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副’场长?”
他突然爆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小子,你得罪谁了?博格大公吗?还是海军的哪位大人物?”他幸灾乐祸地看着林建业,“能把你这种‘天才’,塞到我这个‘皇家垃圾场’,你可真是……真是个人才!”
林建业面无表情,保持着立正的姿势。
“行了行了。”老酒鬼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叫巴罗斯。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嘛的,到了这,都得守我的规矩。”
“什么规矩?”
“第一,”巴罗斯竖起一根脏兮兮的手指,“别他妈烦我。你们爱‘评估’什么废铁,随便。只要别弄出火灾,别把山给点了。”
“第二,”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你们的补给,归我调配。每个月的那点煤和食物……哼哼,你们懂的。”
“第三,”他喝了一大口酒,“也是最重要的。我不管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比如,动机?”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破烂的机修库。
林建业的心猛地一沉。
“……都得孝敬我。”巴罗斯拍了拍自己肥硕的肚子,“老子在这待了十年,没点‘润滑’,你们连一块干净的抹布都别想领到。”
何山和刘承风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但高平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擦枪的动作停了下来。
祝云山则气得浑身抖。
林建业却笑了。
他那张在帝都一直紧绷的脸,在这一刻,竟然露出了一个“谦卑”的、近乎“讨好”的笑容。
“巴罗斯场长,您说的是。”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军用扁酒壶。
“这是晚辈来之前,家师……楚天雄上将,特意嘱咐我带给您的。他说,您是帝国最资深的‘武器评估’专家,以后……全靠您多照顾了。”
巴罗斯的醉眼瞬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