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舜在查内奸。”许负道,“三个月前,舜向我借阅过历法资料,说要核对各州节气记录。
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他可能现了什么。”
戎桀插话:“今早明镜遇袭前,他来找过我,说查到一个线索:九老中有一人,三年前曾秘密会见过来自西境的商队。那商队后来被证实是十日族伪装的。”
“谁?”
“明镜没说,他说要核实最后一个细节,然后就来禀报帝君。结果在来的路上遇袭。”
许负问:“遇袭地点?”
“宫城西门外的长街。那里平日守卫森严,但今早因换岗,有半刻钟的空档。”
“刺客很了解守卫规律。”尧沉声道,“必是内部之人。”
侍从匆匆进来:“报!契大司马从舜的封地传回急讯。”
“念。”
侍从展开绢帛:“臣契启:已查舜之封地,确有三百余人,皆为军中退役伤兵。有断臂者四十七人,失明者二十一人,其余皆有伤残。
舜建屋舍安置,请医者治疗,教以手工技艺。众人感念舜恩,自愿护卫封地,并无军械,只有农具。
臣查军籍,三百人皆属实,退役文书齐全。所谓私兵,纯属诬告。”
尧点头:“舜这边清楚了。陈胥呢?”
另一侍从进来:“陈胥尚书在府中自缢身亡,留下遗书,说弹劾舜是受小人蒙蔽,无颜见君,以死谢罪。”
殿内安静。
许负缓缓道:“杀人灭口。陈胥一死,线索就断了。”
“未必。”戎桀道,“明镜可能查到了什么。只要他醒来……”
医官此时求见:“帝君,明镜大人醒了,说要立即见您和国师。”
许负强行站起:“我去。”
明镜躺在榻上,胸口裹着厚厚纱布,脸色灰白。见众人进来,他挣扎想坐起。
尧按住他:“躺着说。查到什么?”
明镜虚弱道:“三年前秘密会见十日族商队的人,是……是鲧。”
许负瞳孔一缩:“确定?”
“我查到那支商队的通关记录,他们用的是伪造的北狄文书,但守卫认出其中一人有东夷口音。
顺藤摸瓜,找到当时的一个车夫,车夫说他们去见了一个‘治水的大人’。时间、地点都对得上,正是鲧在冀州治水期间。”
戎桀质疑:“鲧治水九年,见过的人很多,未必是私会。”
“车夫说,他们带去十口箱子,很沉,像是金属。
十日后,鲧的治水营地就多了十车‘特殊建材’,说是从江南运来的。”明镜喘息,“我查了江南那边的记录,那段时间没有建材北运。”
尧问:“鲧现在何处?”
“在兖州,督导黄河筑堤。”契答道,“按计划,三日后回洛阳述职。”
“立即密令,控制鲧,押回洛阳。”尧下令,“但不要声张,就说朕有治水要事相商。”
“是。”
众人退下后,尧独自坐在案前。许负留在门口,没有走。
“国师还有事?”
“我在想,如果鲧真是内奸,他的目的是什么?”许负缓缓道,“治水失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或许不是治水失败。”尧抬起头,“或许……是让治水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失败。”
许负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他要让黄河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决口。
十星连珠之日,如果黄河在某个地枢位置决口,洪水混合血祭,可能强行撕开更大的通道。”
“哪个地枢?”
许负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沿黄河移动:“黄河沿岸有三个地枢:河套、龙门、入海口。河套在北狄境内,龙门在冀州与雍州交界,入海口在东夷境内。如果鲧在龙门附近做手脚……”
她手指停在龙门位置:“这里是九州地脉最大的交汇点之一。若黄河在此决口,洪水将席卷半个中原,同时冲击地脉,后果不堪设想。”
尧立即唤人:“八百里加急,传令冀州、雍州所有驻军,立即检查黄河龙门段堤坝。现任何异常,立即上报,必要时可强行接管治水工程。”
命令传出后,尧看向许负:“国师,若鲧真是内奸,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十星连珠在五十七天后。”许负计算着,“他必须在之前完成所有准备。现在打草惊蛇,他可能会提前行动。”
“那就逼他提前。”尧眼神冷峻,“提前,就会露出破绽。”
窗外忽然传来雷声,许负望向天空,乌云再次汇聚。
“又要下雨了。”她轻声道。
这一次,雨声中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像是遥远的,非人的鼓声,从地底深处传来。